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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淑敏 君子于役(2)

時間: 如英2 畢淑敏

  門外極黑,高聳的昆侖山遮蓋了半天星光,余下的半天又被厚厚的陰霾捂死,人仿佛在墨汁里游動。遠(yuǎn)處有幾點轉(zhuǎn)動的燈光,好象是上下崗的哨兵。

  門貼著門,不過三兩步的距離,丁寧敲響了門,虎姐把門打開,卻又?jǐn)r著門不讓她進(jìn)去。

  一股新鮮濃郁的汗氣從虎姐赤著的臂膀上發(fā)散而出,同著脈跳的頻率,有節(jié)奏地?fù)涿婷鎭恚饺照R的頭發(fā)云霧般蓬亂著,額前幾縷膠著在皮膚上,黑而發(fā)亮,象是一片扯爛了的黑布。她的眼球快速移動著,不知在窺探什么,可就是不看近在颶尺的丁寧。

  遠(yuǎn)處的燈光竟象被線拽著似的搖曳而來,四周不知何時亮起星星點點的光斑,好象夏夜的螢火蟲突然聚會,黑暗中不知埋伏著多少人馬。

  丁寧正想看個究竟,虎姐一把把她揪了進(jìn)來。勁道極大,扯得她一個跟蹌。

  “丁醫(yī)生、丁大姐……求求你了,發(fā)發(fā)善心,救救我……救救我們……”虎姐的聲音全變了形,好象一個陌生的老女人。

  手電筒已從遠(yuǎn)處朦朦朧朧地射過來了。屋內(nèi)沒有點燈,卻有影影綽綽浮動的光暈。于是丁寧看到了一個男子——一個青年男子——正在手足并用地往身上套衣服。窗外遠(yuǎn)處一道手電光石火般地一閃,象鞭子一樣掠過他的面部……

  原來是他!

  留守處只配發(fā)極簡單的營具,簡樸得象延安的窯洞。家里增丁添口過往客人,連把多余的吃飯椅子都沒有。邊防軍人們就開始動腦筋想辦法了。好在山上有大批的空罐頭箱、彈藥箱,都是上好的板材。搗鼓點這玩藝下來,也不算物資倒流。稍作加工,便成為櫥柜飯桌的原料。

  一天,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走進(jìn)衛(wèi)生所,右手指緊捏著左手指,滴嗒的血跡還是灑了一路。

  “怎么搞的?”丁寧迅速迎上去。

  “斧子砍的。”他極力把話說標(biāo)準(zhǔn),仍流露出極鮮明的地方色彩。

  傷口很深,小伙子又很面生,且沒有山上下來的散兵游勇那種目空一切的氣概,丁寧不得不問詳細(xì)些。

  “他是木匠,在咱這兒給人打家具的。”一個女人忙不迭地從門外閃進(jìn)來,生怕丁寧會見死不救。原來是虎姐。

  這種見血的紅傷,就是對方是個俘虜,出于人道,丁寧也會包皮扎的。她不喜歡別人在她工作的時候指指點點。便冷淡地用眉梢朝墻上一挑:那里貼著一個巨大的“靜”字。

  虎姐禁了聲。專注地看著小木匠由于捏得過緊而象魚肚一樣蒼白的手指。

  龔站長變得顧家了,人沒下來,倒把做家具的木料預(yù)備齊了。丁寧這樣想著,用絲線將小木匠的傷口縫好,裹上紗布。“注意別沾水。三天過后來換藥。看看有沒有感染。”

  三天過去了。小木匠沒有來。丁寧多少有點不放心。萬一化膿了,他以后做木匠的前景就不會很輝煌。一個醫(yī)生縫合一個傷口,就是制出了一件成品,是要保修的。丁寧便去找他,私下里也有自己一點小小的私念。

  丁寧的婚姻進(jìn)行曲已經(jīng)接近(禁止)。男朋友已將所有的家具置齊,并讓鴻雁馱來了未來新居的平面設(shè)計圖。萬事具備,只差新娘和一對沙發(fā)。他嫌街上賣的沙發(fā)式樣不好,擬自己打一種新穎的。沙發(fā)腿的結(jié)構(gòu)還沒有最后定下來,要丁寧拿個主意。不妨問問小木匠,他的鄉(xiāng)下口音極重,大土若洋,也許民間色彩更能標(biāo)新立異呢!

  滿地都是發(fā)卷一樣蜷曲的刨花,空氣中散發(fā)著清晨樹林子的味道。小木匠受傷的手指翹起,其余的手指推動刨子,身形起伏,十分賣力。旁邊蹲著一個女人,在幫他洗衣服。

  又是虎姐!了寧面露驚異之色。

  “不是你說不要讓他手沾水嗎?”虎姐反問道。

  是啊,丁寧是說過這個話。可不讓他洗也不一定非得你洗啊?

  拆下來的箱板很多,單是銹了的鐵釘便積了一大盤,象一碟面目猙獰的菜肴。

  “真看不出,老龔象個后勤部長,把整個昆侖山的木頭箱子都拾綴來了吧?”丁寧邊察看傷口邊說。還好,愈合正常。

  “他哪有那本事!這都是給處長家做的。”

  輪到丁寧吃驚了。麻處長一不上山,二不管庫,神通真大。又一想,也不難。

  還是管自己的事,把沙發(fā)腿及早做好,離開這遙遠(yuǎn)的蠻荒地帶吧。

  丁寧問小木匠。

  小木匠蹙著眉頭想了想,用斧子劈出一支帶尖的木筆,蘸了點墨斗的墨汁,在一塊刨好的有著長江三峽水一般花紋的潔白本板上,唆唆幾筆,畫出一種沙發(fā)腿。

  丁寧覺得不好。

  小木匠不待她講后,又是幾筆,另一種腿出現(xiàn)了。

  丁寧還是覺得不好,小木匠待要再畫,板面已經(jīng)滿了。他提起刨子,輕輕一推,一張宣紙一般輕薄的木皮便縮卷起來,那張半透明的草圖便輕盈飄落在地上,白本板上又呈現(xiàn)出惟妙惟肖的三峽山水圖案,。

  以前單知道入木三分是個本事,殊不知這種飄在木紋之上的功夫,也是一絕。

  丁寧終于挑中了一種式樣。蟠龍虎爪一般很有氣派,未來的客廳會因此而增輝。

  “這式樣,需極硬的木料。”這是今天小木匠自始至終講的唯一一句話。

  然而這一句話,使丁寧茅塞頓開。他的口音同虎姐同麻處長同李小巧一模一樣。只不過后者們經(jīng)過革命大家庭的熏陶,已經(jīng)不那么純粹不那么地道,而他的方言象剛拔出來的紅蘿卜一樣,皮紅纓綠,十分新鮮水靈。

  老鄉(xiāng)遇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鄉(xiāng)黨鄉(xiāng)黨,有了同鄉(xiāng)才有同黨。丁寧雖說走南闖北,沒有什么地域觀念,但她知道老鄉(xiāng)的分量,多少原諒了虎姐的過分親呢。

  沒想到,現(xiàn)在在虎姐的床上,看到了小木匠那張原本清秀此刻已扭曲成極度古怪的臉。

  一切都明白如鏡,一切都鐵證如山。沒什么好說的。兩條赤裸的身體,兩張慘白如蠟的臉,還有男人女人紛紛雜雜的衣服和鞋……

  “通奸”這兩個字象浮出海面的精怪,直挺逛地站在丁寧面前,用黑洞而無光的眼睛注視著她。

  丁寧已經(jīng)顧不上害怕,腦子里一片空白,虎姐,你為什么要敲墻為什么要敲墻?你想要做什么做什么?現(xiàn)在怎么辦怎么辦?

  丁寧呆呆若木(又鳥)。她從未想過生活中會出現(xiàn)這種局面,這一瞬比核毀滅還令人恐懼。

  小木匠僵在那里,嘴唇哆嗦著,似有很多話要講,卻一點聲也發(fā)不出。

  手電光束筆直地斜射過來,遇到窗簾又彈了回去,濺得那布簾忽明忽暗,象一塊時時閃光的鐵板。

  “這屋是誰住的?”一個嘶啞的聲音問道,手電柱為之一顫,看來這件得力武器掌握在麻處長手里。

  “這屋是丁醫(yī)生住。今晚普查,她一個單身女同志,就不要查了吧?”丁寧聽出這是一位政治干事。

  “這時候,誰家里若不是一個單身女人在家,這事就麻煩嘍……”麻處長的聲音。

  于是,嘭澎的敲門聲響了。

  麻處長終于使出這種突然襲擊的手段,在留守處家屬院開始夜間搜查了。連她丁寧都不放過!丁寧屈辱萬分,真想跑出去質(zhì)問他們有什么權(quán)利私入民宅!

  然而,這終究給千鉤一發(fā)的危急形勢注入了一點小小的潤滑袖。在一極短暫的時間里,這間屋里十分平和。

  “你……快跑吧!”丁寧別過臉,不想看這一對篩糠一樣人兒的苦相,示意小木匠。

  “跑不了……四周早把下了。”虎姐回答。

  是的。這該早想到。深思熟慮的麻處長,是不會留下這等紕漏的。

  噗嗵一聲,小木匠裹著被子,給丁寧跪下了:“醫(yī)生大姐,我從鄉(xiāng)下跑了幾千里上萬里路,就是為了見她一面。我家成分高,要不也能當(dāng)兵,說啥我也會娶她……就這一次,下回再不敢了……你救我們一回,我不怕,怕的是她……”

  丁寧幾乎理解不了這些不連貫話語的意義。在她短短的一生里,從未想到有一天兩個人的命運將同她生死相關(guān)。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無論救與不救,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丁醫(yī)生不在家。也許,是給人看病去了。”那個干事說。

  丁寧真想給他敬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假若不違反任何道德規(guī)范的話,還將吻一吻他的額頭。在這個漆黑的恐懼的夜里,還有人給她以起碼的信任,她感到輕微的溫暖。

  “看好她的門,看一會有沒有人出來。”麻處長輕聲吩咐道。

  丁寧來不及為自己憤怒,虎姐家的門就被響亮地?zé)o可置疑地敲響。

  丁寧茫然地注視著墻壁。墻壁上的龔站長兩眼分得很開。中間是一個寬大的鼻梁。這樣的鼻粱戴眼鏡一定很難受,會略出兩個鮮紅的坑。不過龔站長不會戴眼鏡,他文化不高,信也寫得很短……

  大難當(dāng)頭,丁寧竟然想到的是這樣不著邊際的事,而且還很細(xì)致。

  只有虎姐清醒。她突然象從冬眠中驚醒的毒蛇一般,扭動著光滑的身子,哧哧地吐著白氣,幾乎沒費什么力氣,用一個手指頭一點,原本就在地上的小木匠就勢一滾,肉球似地鉆進(jìn)了床底。

  下垂近地的床單微微抖動著,虎姐兩眼脧視著,一抬腳,把一雙男人穿的鞋準(zhǔn)確地射進(jìn)床底。

  現(xiàn)在,屋內(nèi)只剩下兩個女人了。

  門已經(jīng)敲得頗不耐煩,門框往下震土,在丁寧眼中,門扇已經(jīng)弓形膨出。

  虎姐象一頭花斑豹子,嗖地竄上床,把兩床棉被一股腦地蓋在身上,然后目光炯炯地四處巡視,忽地又撲到地上,扯過一個瓷盆,嘩嘩尿了一泡,半推半就地堵在床沿,然后鯉魚打挺似地鉆進(jìn)沉重的被窩。

  丁寧象個局外人似地,不知道該干些什么。

  門又一次山崩地裂地擂響了。

  虎姐急切地示意她去開門,順手把燈點亮。

  丁寧步履蹣跚,雙膝發(fā)軟。丁寧只覺得心臟在咽喉處、眼皮下、太陽穴、腳底板一齊跳動,肺卻不知道跑哪去了,全身都淤積著二氧化碳,沒有一息氧氣。

  她最后掃一眼房間,片刻之后,這里不知會出現(xiàn)怎樣的場景。虎姐的尿盆里泡沫還沒有消散,壓在下面的那床被子被小木匠磕頭時裹上了土,該拍打一下……這一切,都來不及做了。

  她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的人撲將進(jìn)來。

  “咦,你怎么在這兒?”麻處長大為吃驚,手中的五節(jié)電池手電筒,象一只巨大的銀臂,在丁寧腳下掃動。

  “我……”

  虎姐呻吟了一聲。

  “我來給她看病。”丁寧鼓足了勇氣。這是唯一站得住腳的解釋。她垂下眼簾,生怕麻處長銳利的目光看清她的眼神。從睫毛分隔的間隙里,她看見床沿下方的布單微微拂動。

  “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晚上就病得這么厲害?”麻處長認(rèn)真負(fù)責(zé)地象父親一樣慈善地去摸虎姐的額頭。

  丁寧知道,那額頭一定冰涼如鐵,且有一層泥鰍的粘液。

  “并不是所有的病都發(fā)燒,您知道:“丁寧的牙齒不再打顫,謊話一旦開了頭,就沒有后退的路了。

  “那到底是什么病?怎么這么半天才開門?”處長滿腹狐疑。

  “是……是婦科病,你知道,我正在給她作檢查。”丁寧流暢地沿著謊話的軌道運行。

  虎姐此刻已完全象個病人,簡直是病入膏盲。臉色青灰,眼神渙散,嘴唇顫抖,全沒了片刻前的果敢與英勇。

  事情似乎可以到此結(jié)束了。年輕的女軍醫(yī)是這方面的權(quán)威,一旁放著藥箱,一切都合情合理。

  人們象木偶一樣呆站著。在一個極短的瞬間,麻處長也想鳴金收兵了。但是高度的革命責(zé)任感和深厚的無產(chǎn)階級感情加上種種蛛絲馬跡,使他對此事滿腔熱忱。

  四壁斗室,幾乎空空如也。除了最必須的生活用品,清貧而凄涼。幾個木箱捏在一起,蒙了塊細(xì)碎花布,算是這屋中唯一的奢侈品了。一口黑不溜秋粗鐵鍋,影影綽綽幾個出土文物一樣的陶碗(這附近的老鄉(xiāng)還燒不出瓷碗)。墻上貼著一幅胖娃娃的年畫。沒有擱樓沒有地道沒有夾壁墻,唯一能藏住人的地方就是雙人床底下。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一簡單事實。麻處長平端著手電,象舉著一挺重機關(guān)槍,俯下(禁止)去……

  虎姐的眼睛瞪得象貓頭鷹一樣圓,牙齒兇狠地齜出來,咬在煞白的嘴唇上。兩床厚重的被子象沙丘一樣移動起伏……

  丁寧手心里汪滿了水。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住麻處長,除非這一刻天塌地陷。

  時間象被釘死在墻上,連顫抖的煤油燈焰都一動不動,驚駭?shù)貙⑽輧?nèi)照得慘白。

  丁寧甚至期待時間快一點過去。該發(fā)生什么就發(fā)生什么,否則人的神經(jīng)就要爆裂了。

  “哐啷”一聲,麻處長的手電筒碰到了瓷盆沿,一股新鮮的人尿氣息立即蕩漾開來。

  麻處長皺了一下眉頭。女人尿是很晦氣的東西,鄉(xiāng)下人十分忌諱,會沖撞官運的。半夜三更清查家屬院,這種腌臟少不了碰上,他也只好隱忍,為了革命嘛!但這一次,不歪不斜,通往床下的空間,被白盆子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丁寧原已經(jīng)絕望了,但這一瞬間事情突然起了轉(zhuǎn)機。麻處長的猶豫給了她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顧不得上下級關(guān)系和禮貌,幾乎是從麻處長手里把裝有五節(jié)電池的電筒搶奪過來:“讓我來瞧瞧。我進(jìn)來半天了,這里頭要是藏著個人,可真把人嚇?biāo)?”

  隨行的政治干事給她一個會心的微笑。意思是:你看吧,真有人藏在那兒,我給你保鏢!

  丁寧單膝跪地,沒敢把瓷盆移動地方,繞過它,很低地撩起床單,將探照燈一樣明亮的光束送人無底的黑暗之中。

  她最先看到的是羊毛,紡成線的和未紡成線的,分開碼放著,很整齊。龔站長沒有本事給妻子帶下面粉和木料,只會買便宜的羊毛,如今他的父母都穿上體面的羊毛衣了。龔站長還在買羊毛,好象要讓普天下的勞苦大眾都生活在溫暖之中。羊毛是好東西,在這個寒冷的午夜,它既是良好的掩體,又能給人以御寒。然后丁寧看到了有著細(xì)膩粉末的面口袋和盛滿化豬油和蟒油的綠色油筒。面米減少,筒未開封,一切同那個恐怖之夜丁寧初次見到它們時一樣,都是原裝貨。再然后丁寧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又必然會看到的東西:赤裸的肩,赤裸的腿,收縮得很緊的下腹和木板一樣板正的背脊……青白的電光閃過,那肌膚象被炮烙過,爆起一層粟粒樣的油珠、急遽地以不規(guī)則的頻律抖動著,仿佛就要冒起股股青煙……這不象是一具人體,因為沒有頭。頭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丁寧不忍心尋找那顆有著清眉秀目的頭顱了,她不想看見那張驚恐萬分的臉。

  丁寧握著手電喘息了一下。她不能動作太快,要顯得很認(rèn)真,很仔細(xì)。事情進(jìn)展到這個份上,她只有義無反顧盡善盡美。

  她用手電徐徐掃視,猶如負(fù)責(zé)的水暖工人。于是她看到了自己包皮扎過尚未完全愈合的傷指,緊緊地揪著兩只破爛的布鞋,在手電光的逼視下,那鞋幾乎要墜地……終于,她看到了小木匠的臉。

  那臉緊緊貼著木質(zhì)床板。耳朵、眼睛、嘴唇,甚至鼻子,都嚴(yán)絲合縫地擠在床板上,仿佛在看什么,聽什么,聞什么……

  丁寧困難地直起身。“那里……那里什么也沒有。”她的手被沉重的手電墜得下垂,象骨折似地抬不起來。手電光便沉入瓷盆,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盆中有血跡。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談不上對虎姐有多少好感,從內(nèi)心深處,丁寧鄙視一切行為放蕩道德不端的女人。也決不是仗義執(zhí)言拔刀相助,丁寧自知自己軟弱和貪圖安寧,她就要離開這里永不回來,去找自己的丈夫去找安寧。她之所以能勇敢地挺身而出,歸根結(jié)底竟是怕!她刻骨銘心地害怕那即將發(fā)生的慘劇。她不能忍受那種對靈魂對(禁止)的暴露和踐踏。假如這一切注定要發(fā)生,那就讓它在另外的場合另外的時間吧,只是不要在今天……

  麻處長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走了。今晚的行動極其秘密,不會有人走漏了風(fēng)聲。虎姐是重點懷疑對象,這次撲了空,以后再接再厲吧!但是,他突然轉(zhuǎn)過身來。

  也許是丁寧終于沒能成功地抑制住手的顫抖,手,電光束象失了準(zhǔn)星的槍管左右晃動;也許是丁寧過于鎮(zhèn)定過于大義凜然;也許是麻處長高度的革命責(zé)任心加深厚的無產(chǎn)階級感情使之昭然;也許純粹是巧合是概率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就在一切行將結(jié)束,干事已經(jīng)拉門虎姐面色已經(jīng)微顯紅潤東方已經(jīng)初現(xiàn)曙光丁寧已經(jīng)長吁一口氣的時候,麻處長以其清晰毫不口吃毫無商榷的語氣說道:“把手電筒給我。”

  “把手電筒給我!”

  女醫(yī)生似乎沒聽懂這句話,木僵似地不動。麻處長就又重復(fù)了一遍,音量沒有加大卻十分威嚴(yán)。

  屋內(nèi)極靜,聽得到所有人的心跳,丁寧聽到床板下那顆心,將床板敲得叮咚響。

  丁寧的手一松,手電掉到地上。電光閃了一閃,又堅定不移地燃亮。光柱因有一小塊玻璃的破碎而不那么規(guī)整,卻依然明晃晃地耀眼。

  還有什么辦法嗎?沒有了。時間在一秒鐘一秒鐘地流逝。這本身就意味著一種反常一種秘密。

  麻處長伸著手。

  丁寧把蒙子破裂的手電遞給處長。她再無選擇。

  麻處長低下了高大的身軀,撩開床單低垂的下擺,手電筒象探雷器一樣伸了進(jìn)去,右臂有規(guī)則地從左至右依次移動,然后,停在空中,久久不動了。

  “您跟龔站長是一年的兵,他才營級,您已是正團(tuán),進(jìn)步夠快的。”丁寧同麻處長這樣說過。

  “也說不上是進(jìn)步,主要是沾了麻子的光。”麻處長很誠實很謙遜地說。

  女醫(yī)生愕然。麻處長可不是若有若無的淺俏麻子,而是貨真價實的重癥天花幸存者。

  “您知道,麻子是不能當(dāng)兵的。”麻處長很堅持原則,對自己也不例外。

  是的。麻子雖不影響戰(zhàn)斗力,但影響軍威。除了戰(zhàn)爭年代,丁寧還真沒見過麻子兵呢。

  “接兵的人說,昆侖山上除了野羊耗牛,再沒有什么活物看你長相,只要不怕吃苦,跟上走吧!就這樣,我就當(dāng)上兵了。”

  丁寧深表理解地點點頭。昆侖山是個特殊的地方,這里理當(dāng)有特殊的規(guī)則。

  “起光也沒顯出我來。后來成立留守處,這是個管婆娘娃娃的官。大伙說,讓他去吧,他去頂保險,我們在山上也放心。就這么回事………”

  麻處長的手臂久久不動,他看到什么了?

  兩床厚棉被下那個可憐的女人,劇烈地打起擺子。棉被扇起一股股怪風(fēng),好象那底下蜷著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受傷的野獸。

  丁寧任人宰割地站立著。她知道麻處長看到了什么,也知道麻處長會怎樣處置,但在內(nèi)心深處,仍然蟄伏著最后的希望:麻處長,你什么都沒看到,都沒看到!

  麻處長挺直了身體,臉色平靜而莊重。他也把手電筒垂了下來,看來不打算繼續(xù)使用了。爾后,他象惟恐驚嚇了什么人似地輕聲說了一句:“出來吧。”

  這不啻于一顆原子彈爆炸!

  山崩地裂吧!火山爆發(fā)吧!滄海橫流房倒屋塌煙飛灰滅雷電交加吧!讓我們沉到地心深處,讓滾燙的火山灰厚厚的巖漿包皮裹住我們,讓大家一塊變成蠟象變成化石變成琥珀變成恐龍骨架,讓億萬年后的人們吃驚去吧!這幾個衣著整齊態(tài)度莊嚴(yán)的男女軍人(人們?nèi)绻?jǐn)慎地復(fù)原,也許會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有麻子),握著一只頎長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金屬儀器,在刺探什么尋找什么。隔著一層薄薄的木板(到那個時候床板也可能變成灰或是煤炭),另一個男人和女人,幾乎赤裸著身體,互相在傾聽互相在安撫,胸膛貼著胸膛……

  事實上,什么也不會發(fā)生。屋內(nèi)寂靜,好象忽然回到地球初始的洪荒年代。

  “不能!你不能哇!”床上的女人象被刺傷的母狼,嚎叫起來。丁寧永遠(yuǎn)不清楚,這話是對麻處長還是對床下的戀人所講。虎姐嘩地象掀紙片似的揭開被子,在跳躍的油燈下,人們看到了一條潔白的人體,它赤裸著,卻全然沒想到要遮蓋自己。它瘋狂地活動著,把被子推到地上,然后將它們?nèi)氪驳祝媒o那可憐的凍僵的人兒最后一點溫暖。

  麻處長并沒有攔阻她。事情到了這一步,他變得寬厚而仁慈。他把身子轉(zhuǎn)了過去,發(fā)出最后一道命令:“你們把衣服穿上。”

  男人都順從地轉(zhuǎn)過臉去,丁寧塑像般一動未動。沒有什么可回避的,她早已看過他們了。丁寧至今沒想明白,從這對悲慘的人兒發(fā)覺自己被包皮圍,瘋狂地捶打她的墻壁始,他們尚有充足的時間把衣服穿起來,縱使無法逃脫總不至于如此暴露。但他們似乎很傻,忘了這最關(guān)廉恥的一點。

  丁寧應(yīng)該轉(zhuǎn)過身去,那她心里就不會留下這幅凄慘的畫面了。小木匠從床下很利索地鉆了出來,當(dāng)一切欺騙和偽裝都失去效用的時候,他無所畏懼,表現(xiàn)得十分英勇。此刻,他只想見到他的女人。在經(jīng)歷了漫長的撕心裂膽的別離之后,他要見她,親眼見一見她。隔著床板,他感覺到劇烈的顫抖。他曾用手撫摸過僵直的床板,想給她一點力量一點鎮(zhèn)定,那床板顫抖得更加洶涌。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在眾人面前堂堂正正地看她一眼了。

  虎姐甚至伸出手去拉小木匠出來,好象那不是床底,而是一口深井。于是,兩個近乎全裸的年輕的機體立刻膠著在一起。象酷寒中的羊擁擠一處,彼此用自己最后的熱量溫暖對方,或者正相反,從對方身上得到最后的熱量以延續(xù)自己的生命。

  丁寧看著他們?nèi)绱嗣懿豢煞郑鋈晃虻侥信且惑w,是個多么偉大的命題。作為醫(yī)生,她經(jīng)常看到這一半或是那一半。不想人合在一處,竟也很好看。上帝真是一個偉大的捉奸者。

  兩個融和中的人,沉浸在他們的恐懼和享樂之中無休無止……

  “好了。你們都看見了。”麻處長極平靜地宣布這一切結(jié)束,然后押著小木匠走了。

  破壞軍婚是很重的罪孽,小木匠被送到遙遠(yuǎn)的勞改農(nóng)場去服刑。

  怎么處置女人呢?這可要山上的龔站長最后決策。大雪封山,連一只鳥也飛不上去。麻處長急于邀功,原準(zhǔn)備用電報將此事發(fā)往昆侖山上那個最高的哨卡,后來被機要參謀攔下了。邊關(guān)要塞,有著兩只間隔很寬的眼睛的邊防站長,一旦急火攻心,下又下不來,出了什么意外,可要拿你麻處長是問。麻處長思忖再三,國事大于家事,還是讓老戰(zhàn)友再做半年想媳婦的美夢吧。

  丁寧要走了。是她催促未婚夫在最短時間內(nèi)辦完了結(jié)婚以至調(diào)動的全部手續(xù)。

  虎姐為她送行。拿出幾塊象赭石一樣滯重的本塊:“沒有別的,這是野核桃木,最硬的雜木。做沙發(fā)腿,就是那種蟠龍虎爪腿,最好。”

  丁寧收下了野核桃木塊。卻忘了問這是小木匠以前就留給虎姐,還是虎姐自己為她尋找的,或者小木匠從遙遠(yuǎn)的勞改農(nóng)場托人帶出來的。

  “還有這線……”虎姐拿出象柔曼的白霞一樣纏綿的細(xì)毛線,那是她親手捻的。

  “不……不……”丁寧推辭。”那是你留給孩子用的……”

  “我還會有孩子嗎?……不會有了……”虎姐木呆呆地?fù)u頭。

  龔站長下山后將怎樣處置他的妻子?沒有人知道。單是那場可怕的病,虎姐也真的很難有孩子了。

  麻處長對丁寧醫(yī)生的離去,表示了極大的遺憾:“你知道,你這一走,咱們留守處,不,整個高原師就沒一個女人了。”

  丁寧連連點頭。是的,高原師沒有一個女人了。

  許多年過去了。丁寧滿意而富足,只有偶爾會在半夜里突然驚醒,驚恐萬狀地指著身邊的墻壁說:“聽……有人在敲墻……”

  “你又在做惡夢了……”丈夫擁著她輕柔地耳語。

  是的。她又做惡夢了。

  畢淑敏經(jīng)典語錄

  1) 一些事情,當(dāng)我們年輕的時候,無法懂得。當(dāng)我們懂得的時候,已不再年輕。世上有些東西可以彌補,有些東西永無彌補。

  2) 人活著是為什么,自己快樂同時使別人快樂。

  3) 時間的撣子輕輕掃去女人臉上的紅顏,但它是有教養(yǎng)的,還女人一件永恒的化妝品--氣質(zhì)。可惜有的女人很傻,把氣質(zhì)隨手丟掉了。

  4) 女人在物質(zhì)需要滿足之后,精神中樞必將更加敏感饑渴,這是確定無疑的真理。

  5) 在平常的日子里,修建自己精神的糧倉,儲蓄應(yīng)付巨變的糧草。一旦精神的災(zāi)難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而降臨時,女人才不會崩潰。

  6) 人人都希望得到幸福,但究竟什么是幸福呢?有人說金錢就是幸福,那么為什么我們現(xiàn)在的人均收入,已經(jīng)提高了很多,但感到幸福的人,卻并沒有比以前增加呢?是什么,阻礙了我們?nèi)ジ兄腋?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隱藏著哪些我們沒有覺察到的殺手呢?

  7) 每一個人都在追求幸福,但幸福其實只是一種心靈的感受,而只有健康的心靈,才有感知幸福的能力。現(xiàn)代醫(yī)學(xué)認(rèn)為,人的健康分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兩個部分,著名詩人陶淵明也說過:養(yǎng)色含津氣,粲然有心理。那么我們?nèi)绾尾拍軌蛑雷约旱男睦硎欠窠】的?

  8) 一個心理健康的人,不僅自信、樂觀,能夠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潛能。那么我們?yōu)槭裁匆非笮睦斫】担睦斫】蹬c否對我們的生活又會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

  9) 自卑出現(xiàn)了并不可怕,只要把自卑擺到桌面上來,找出自卑的原因和表現(xiàn),從容面對,自卑就成了一只紙老虎,一戳就破了。

  10) 素面朝天并不是美麗女人的專利,而是所有女人都可以選擇的一種生存方式。

  11) 成熟美應(yīng)該是比較有內(nèi)涵的一種風(fēng)采。她的外表不是光芒四射的很炫目的那種;而是比較溫和,比較潤澤,就像“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那樣,讓人慢慢地對她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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