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校園愛情小說(3篇)(2)
篇二、流年綻放 輾轉成歌
顧楓晚是在一個秋風瑟瑟的早晨第一次碰見秦冬陽的??耧L刮過,大片大片地打落枝丫上的枯葉,然后旋轉著落下,像是搖曳生姿的金黃蝴蝶。
冰涼的硬幣已經被她的小手攥得溫熱,平時賣皮蛋瘦肉粥的大叔今天怎么還不來呢,她踮起腳尖探出身子,有些焦急地張望著街口的方向。
那便是她與他第一次的遇見。穿著一套蔚藍色棒球服的他,看起來比她大兩三歲的樣子。此時,目光正認真地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時不時往從他面前走過的人手里塞張傳單,微微抿著的嘴角透露出他的緊張。
楓晚一手提著一碗剛買來的熱乎乎的皮蛋瘦肉粥,一邊啃著大叔慷慨附贈的小糯米丸子,晃著小羊角辮往家的方向走。才發現,剛才的那個小少年竟然還在那里,他依舊盯著人群的方向,手里的傳單已經所剩無多。
“可以給我一張嗎?哦,謝謝。”她走到他面前,開口問。
小小的楓晚對于陌生的東西總是懷揣著一種執著的八卦之心,即使那只是街邊的一份小傳單。哦,原來是尋人啟事,上面印著一個小娃娃,對著鏡頭咧開嘴巴,露出剛冒出來的兩顆小門牙。
“小寶寶長得好可愛哦,他是你的弟弟嗎?”楓晚抬頭問,發現眼前的小少年竟然目光直直地盯著她的臉看,好像就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說的話,她只好抬起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問了一次。這次少年終于回過神來了,解釋說,“不是,是我的妹妹,她的眼角有一個小淚痣,你,也有。”說著,還伸出食指指了指她的臉。
楓晚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得有些靦腆,“是哦。”
她拿走了傳單,臨別前祝福他可以早日找到他的妹妹。她還知道了,原來他的名字叫做秦冬陽,冬陽……一個聽起來就讓人覺得溫暖的名字。
老舊的長街,秋風正在肆虐地刮著,帶來陣陣寒意,陽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灑落在大地之上。落葉依舊漫天飛,滿目皆是蒼涼。
院子里,顧唯一正在院子里倒騰他的單車。見到楓晚蹦跳著走進來,他朝她笑,說,啊晚,你再不回來我可就要騎單車出門尋人啦。
聽到聲音,女孩臉上突然一陣欣喜,尖叫著撲到男生懷里,歪著頭像小貓一樣討好地蹭著他的胸膛,哥,你回來啦!
之前顧唯一跟著姑姑一家去國外旅游了,說是去歐洲,還是坐飛機去的,當時可把連遠門都沒有出過連火車皮都沒有蹭過的楓晚羨慕死了,直嚷嚷著要跟著哥哥去。可惜她當時生著病,重感冒,鼻涕吧啦吧啦地往外流。保姆蘭姨吩咐她一定要在家好好休息,還哄著說,讓唯一回來時給她捎上禮物,這才勉強作罷。
哥,歐洲好玩嗎?有沒有見到很多藍眼睛金頭發的歪果人?她仰著小臉,嬉笑著問。顧唯一趕忙伸手托住她快要往下掉的小屁股,另一只手從背后拿出一小束包裝的很精致的紫色的花,往她跟前一遞,喏,給你帶的禮物,喜歡嗎?
這么多年來,楓晚都在想,到底應該用什么樣的字眼來描述當時她第一次看到的薰衣草呢?神秘的紫,優雅的紫,溫柔的紫,那么寧靜地在手中綻放,輕輕一嗅,仿佛鼻翼間也縈繞上了陽光的味道。
顧唯一當時跟她說,一個人的一生中起碼要有一次機會去普羅旺斯。帶上心愛的人,牽著TA的手,一起漫步在那片一望無際的絢爛的海洋里??茨庆o謐的紫,綻放在眼底,又蔓延向天際。
那天,她像往常一樣側著身子坐在他身后的自行車后架上,還頑皮地不?;问幹p腿,連車子也被她晃得亂了方向。對于她的調皮好像早已習慣了似的,少年頭也不回,只是說“顧楓晚,你不給我乖乖坐好的話小心我把你扔下去。”明明是警告的話,卻也能說的那樣溫柔。然后他好像后腦勺也長了雙眼睛似的,一只手準確地拉過她的,然后帶到自己的腰上,穩穩地扶好。
女孩也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次終于乖順了,雙手安分地扶著少年的腰。感受著搭在腰上的小手傳來的暖意,少年也咧開嘴角笑了,腳下的單車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嘴里還哼起了自編的歌謠。
或許每個人的童年時期里都會有那么一段快活的時光,那時候,一件芝麻綠豆小的事情都可以讓自己心花怒放,快樂像是翻搖過的可樂罐突然被掀起了蓋子,茲啦茲啦地噴涌而出。連入睡時,嘴角都掛著夢的香甜。
顧唯一最近迷上了畫畫,還報了一個興趣班,所以每個周末他依舊要去外面上課,剩下顧楓晚一個人呆在家。
偏偏她又是耐不住寂寞的人,這天,她再次一個人溜出門了。隨便晃蕩著,又到了上次遇見秦冬陽的那條街。他竟然在那里,真巧!
顧楓晚沖過去笑著跟他打招呼,見他的傳單還剩一些,便很積極地分過來一小沓,跟他一起發。末了,還纏著他陪她去吃街角的麻辣燙,說一個人去吃太沒勁了。她年紀小,也沒那個心思去想,約一個才第二次見面的人一起去吃東西會不會很突兀。好在,對方也沒有拒絕。
她像老母雞一樣雄赳赳地走在前頭帶路,嘴里嘰嘰喳喳地講著那東西有多好吃多好吃,說秦冬陽你一定會喜歡的。粉紅色的小舌頭還伸出來舔舔嘴角,自己倒是先控制不住要流口水了。
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自言自語,沒有搭話,但臉上也沒見不耐煩的神色。
很熱鬧的小吃店,老板娘正在熱情地招呼著店里的客人,見到楓晚走了進來笑著喊她快坐快坐。沒過一會兒,兩大碗冒著騰騰熱氣的麻辣燙端到了他們面前。
沒兩下子,她就風卷殘云地解決了自己那份,這時已經吧砸著嘴巴問他好不好吃。說實話,秦冬陽本來可真不覺得這東西有什么特別的,什么都放在一起,就一大雜燴似的。話還沒說出口,抬頭卻見她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小臉被熱湯熏得紅彤彤,眼波盈盈,清澈透亮,竟是說不出的好看。眼角的那顆小淚痣,也被襯得耀眼。
“嗯,挺好的。”心間一軟,終是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聽到這話,顧楓晚笑得更開心了,眼睛彎成了可愛的小月牙。
那天,說是為了答謝她,他帶著她去了游樂場。兩個人一起玩了旋轉木馬,一起鉆了鬼屋,還一起去坐了摩天輪。在摩天輪繞到最高點時上,他化身小魔術師,從背后給她變出了一個紫色的氣球,她一臉驚喜地接過來,眼睛里閃著雀躍的光,問他怎么做到的。他只是笑,問她,喜歡嗎?
一陣狠狠地點頭,“秦冬陽,你真厲害。”而且對我那么好。
在后來,顧楓晚曾經問過他,自己長得是不是很像他的妹妹,其實她是懷疑他對自己這么好完全是因為她長得像他妹妹。當時秦冬陽就微微側過身,開始仔細地端詳起了她的臉,最后,只是皺著眉,沉默地搖了搖頭。
楓晚卻暗暗地松了口氣。其實,她擔心他對他這么好只是因為他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妹妹,心里有些難受,覺得自己像是個壞小孩,去搶奪了那份原本屬于另一個人的寵愛和溫柔。好在他的否認,證明了原來并不是那樣的,心中懸起的那顆石頭終于緩緩地落下。
其實,秦冬陽搖頭,只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她們兩個到底像不像。照片里還是個剛冒出乳牙的小娃娃,而眼前的已經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除了眼角都有一顆淚痣,他難以分辨更多。
六年后,顧唯一升上高三時,顧楓晚也升上了初二,他比她年長四歲。
顧唯一是藝術生,美術專業,畫的一手好看的素描和油畫。當她在物理和數學的血海里撲騰掙扎的時候,他卻依然慢悠悠地提著畫筆,研究要用哪種線條可以把那個雕塑人頭畫得更逼真。
有一次,她難得地扯著他的手臂撒嬌,央求他給她畫一幅畫像,還強調一定要畫得驚為天人。顧唯一聽到這話,微微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打開手機,“咔嚓”一聲給她拍張照,打趣她,“嗯,啊晚你真是夠驚為天人的。”里面拍了她剛才啃完西瓜,嘴角沾了一顆西瓜籽的樣子,看上去就一副搞笑電影里那些長著顆黑色大痣的典型媒婆形象。楓晚淚,用衣角擦了擦眼角,并發誓再也不叫他幫自己畫畫了。
周末,她跟著他去野外采風。少年對著畫板,本來專心致志研究著色彩的目光卻不自覺的被那抹在山坡上奔跑的紫色吸引。十四歲了,卻還像長不大的小孩子,對著一只蜻蜓也能沒心沒肺的傻笑。
回家時,坐在他的單車后架上,她突然發現他的后背好似比以前寬闊了好多,依舊瘦削,卻不顯單薄,能把白色襯衫穿的很好看。她突然悄悄地把臉靠近他的后背,輕輕地嗅了嗅,很好聞,像是陽光的味道,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顧唯一這幾天偶爾會跟她說一些很奇怪的話,他說,啊晚,別再吃那么多冰激凌了,免得再在半夜鬧肚子,害得她自己難受死。啊晚,放學了別在外面玩太晚回家,還把自己的臉弄得跟個小花貓似的,像個穿著漂亮花裙的小乞丐。啊晚,要不你也試著去學騎自行車?那樣你就不用每次放學都留下來等我了。
當時她卻一點都不上心,騎在他背上擰著他的耳朵,大聲嚷嚷著,顧唯一你什么時候變大媽了,比更年期的蘭姨還要磨嘰!我就是愛等你怎么啦,有小美女接你放學你還不樂意了是吧?!
接著,兩個人都大笑著鬧作一團。
暑假結束的前兩天晚上,唯一踏進她的房間,手里還抱著一只漂亮的小花貓,說這叫啊滿,算是他提前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一臉驚喜地把小奶貓從他的懷里接過來,手指逗弄著它的小鼻子,樂個不停,沒有注意到他剛才說的兩個字,“提前”。
第二天,她抱著阿滿一陣風似的沖進他房間,本想控訴它竟然在她房間的地毯上拉了粑粑!卻發現,被子已經被疊得齊整,他整理著行李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啊晚,哥哥要出國讀書了,去法國,就是那個有普羅旺斯有薰衣草的地方。你乖乖呆在家哈,等我回來時一定給你帶一大束薰衣草,我知道你最喜歡那個花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到時候就在院子里撒些花種,種一片屬于我們的花田,然后在上面插上牌子,啊晚的薰衣草。他的笑容依舊溫暖,卻驚得她愣在當場,只覺得晴朗的天空閃了電。
機場檢票口里,她抱著他的腰,哭得泣不成聲,抽噎著問他為什么不提前告訴她。他明明送給她一只叫“阿滿”的貓,說寓意團聚圓滿,到頭來卻親自帶走了一塊缺。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說啊晚乖,不哭不哭,你在家等著,等到哪一天阿滿長成了大貓,我就回來了。
登機前,他在她額前的發上落下一吻。無言,轉身。背后那啜泣的哭聲仿佛在他心上長出了根,她一抽,他便一痛。
一周一次視頻聊天。每到周六晚上,他的臉就會準時地出現在她的電腦屏幕里,細細地叮囑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問她學習怎么樣了,做不完的作業就第二天帶回學校再做好了,別熬夜。還是覺得青菜難吃嗎,也要吃的啊,老吃肉的話小心長成小侏儒,看我回來時還要不要你,呵呵呵。
寂靜的黑夜,電腦那頭傳來略顯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都分外地扣人心弦。
哥,我們班換了一個女的歷史老師,姓杜,她真的好漂亮哦,喜歡把一頭黑亮的長發盤成好看的發髻,讓我想起了你畫的油畫里那些高貴典雅的美人,下次我把男生偷拍的照片發給你看哈。對啊,我剪了蘑菇頭,高二規定全體住宿嘛,留長發的話每次睡覺時頭發都吹不干,第二天頭疼。秦冬陽,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男生啊,原來他的籃球打得超級好的,他還邀請我去下星期二去看他比賽,嘻嘻。還有啊,前天我回家晚了,竟然遇到了一個長相無比猥瑣的大叔,他掩著嘴巴一直對著我呵呵笑,我嚇得拔腿就跑啊,沖回家后嘭地掩上門,連水瓶掉在外面也不敢回頭去拿。哥,我好害怕啊,你看,阿滿都已經長這么大塊了,你還不回來嗎?你說話不能說話不算數啊,我想你了。
他在屏幕的那頭,溫柔地安撫她,嗯,快了快了,你高三畢業前我一定會回來的,只是現在還暫時走不開。他叮囑她去報個武術班,練不成武林高手,但必要時可以防防身也是好的。她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用委屈的腔調應著,那好吧。
最后她決定去學跆拳道,因為覺得女孩子穿上那套白色的跆拳道服抬起腳,“哈!”地吼一嗓子的樣子實在是太帥了。
這么多年,秦冬陽已經儼然成了楓晚身邊的頭號大暖男,這次去學跆拳道,就是他負責的接送。
看見得多了,同學就笑她,喲,顧楓晚,那男生是誰啊,長得真帥,穿著籃球服低頭玩球的樣子,真像《灌籃高手》里的流川楓!然后雙手捧臉眨著眼作花癡狀。楓晚被她夸張的反應逗得笑出聲音,她自己一直都承認,秦冬陽確實是屬于那種奪目的男生,身材高挑,眉目英挺,一張干干凈凈的臉,配上那人畜無害的笑,絕對能迷倒一大片花癡的阿姨和姐姐。
熟練地跳上車后架,兩人共乘一輛自行車在有些坑洼的石板路上顛簸。她今天累了,只是打了個招呼后就沒有說話,而他也習慣性地沉默。無意地抬頭,看著面前日漸寬大的背影,她又想起了那個喜歡穿白襯衫的人,那時候,他也是這樣載著她,兩個人都哼著小調,打著鬧著,說不出的快活。明明是熟悉的場景,只是面前早已換了人,恍若隔世,像是時間真的已經過了好久好久。她忍不住伸手擁住了他的腰,把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背上,連味道都有些相似。
兩人也不是沒有過親密的舉動,她偶爾累了會在把書包甩給他來背,還會把不喜歡吃的青椒挑到他的碗里,然后一臉諂媚地解釋,呵呵呵,聽說多吃青椒能快快長高啊,彼時,他已經178cm,而她,161cm……但是此刻,感受到背后滲著溫溫熱熱的液體,他的背還是瞬間僵了一下。
平時間她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樣子是見得多了,對于她此時難得流露出來的脆弱和溫順,他竟不忍驚擾,只是悄悄地放慢了速度,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希望這段路可以變得更長。
下車時,她已經把眼淚擦干了,但是還是看得到眼睛紅紅的。發現她鞋帶散了,他很自然地蹲下來,默默地幫她系好。她只是低頭,安靜地盯著他的發頂,無言的默契。白色的月光灑滿院子,一高一矮兩道影子站在葡萄架下,光影斑駁
“秦冬陽,你是喜歡我的,對嗎?”沒頭沒尾,她突然冒出一句話,驚得他剛站穩的腳驀然一軟。
“你肯定是喜歡我的,所以才會對我那么好,那么難吃的青椒你也愿意吃,一訓練完就趕過來接我下課,你看,你還幫我系鞋帶。你都快把我寵壞了,要是你以后變成別人的了,那我豈不傷心死……”一次就夠了……最后幾個字她沒說出口,只是踮起腳尖,閉上眼睛湊上了他的嘴唇,軟軟的觸碰,像在經歷一場真實的夢。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張突然放大的臉,右眼角的那顆可愛的小淚痣清晰地展現在自己面前,泫然欲泣。
不!他似是夢醒般瞬間清醒過來,把她往外一推。在她疑惑地抬頭的瞬間,又張開雙臂,把她納入懷里。故作輕松的語調對她說,“顧楓晚你這只豬,真傻,別以為人家對你好一點就一定是喜歡你啊,少自作多情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純粹的感情,非黑即白。其實,我是想把你養熟后把你賣掉的啦哈哈哈。”啊晚,不要在我面前掉眼淚。
她也順勢把臉埋在他的充滿熟悉味道的懷抱里,心里微微一窒,說不清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秦冬陽,你知道嗎,我剛才在跟自己打賭。賭如果你回吻我的話我就答應你,然后死心塌地地糾纏你一輩子,直到有一天你說不要我了為止??墒悄銢]有,于是我又被推回了原地,那是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四顧無人,我滿心悵然。
她昨天給顧唯一打過電話,想告訴他自己的藍帶考試順利通過了,教練還高興地夸她進步快。電話嘟了兩聲,卻是一個女的接的。她說,“哦,原來你是唯一的妹妹啊,我叫明雅,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很溫柔的聲音,卻讓她覺得脊背發涼。不想再繼續聽了,她也顧不得禮貌,“啪”地蓋了電話,久久回不過神來。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楓晚發現阿滿丟了。她拿著它最愛吃的小魚干翻遍了整個院子,還是不見那只肥貓的影子。她挨著墻角,疲憊的身體慢慢地滑下來,難過地想,阿滿,是一樣的謊言聽太多連你不相信了嗎?說不定這次是真的要回來啦,你看放羊的孩子最后還不是說了一次真話。真是枉我喂你吃那么多肉了,你這沒心沒肺的傻貓。
她不知道昨晚已經有人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在她踮起腳尖,生澀地主動親吻那個男生時,遠處,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車上坐了一個年輕的男人,穿著白色襯衫,領帶微微松開,一種別致的性感。他應該是很疲憊了,但眼角眉梢始終洋溢著小興奮的神色,直至看到前方那相擁的小情侶,那個熟悉的穿淡紫色連衣裙的背影,眼中原本奪目的光華逐漸黯淡……
那時自己剛好讀了半年美術,姑姑的公司出現了嚴重的財政危機,形勢嚴峻。經過好大的一番周旋,才逐漸化險為夷,不至于落入被對手收購的慘敗結局。后來,姑姑的身體查出了肝癌晚期,在最后三個月,她叮囑他幫他接管公司,那是她跟已經過世的姑父兩個人大半生的心血,雖然之前公司資金鏈斷裂已經讓這個原本興盛的商業王國淪為了一盤殘局,她還是不舍的將它拱手讓人。“一一,姑姑早已經把你當成了我的寶貝兒子,你答應我,撐起它,就當是幫我完成遺愿,好嗎?”一直寵溺自己的姑姑在彌留之際說出這樣的話,他又怎么能狠心拒絕?
籌辦完姑姑的葬禮,他便擱下了自己心愛的畫筆,投筆從商。一點點地開始著手,開始跑業務,開始學著陪客戶應酬,開始成功簽下了第一筆單。一步一步艱難地前進,還好最后他也拿出了還算不錯的成績,讓公司里原本懷疑他的元老慢慢閉嘴。
那幾年時間,天天都很累,整個人就像是一部高速運行的機器,每個齒輪都在飛快地運轉。明氏企業暗示可以融資資助他,但前提是他要跟明氏千金明雅聯姻,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曾見過明雅偷接過他的電話,事后還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依舊對他說說笑笑,這樣的女人實在恐怖。后來他不得不發條短信給楓晚,告訴她剛才只是一場惡作劇,那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更加爭分奪秒地加快工作速度,以保證可以擠出時間一星期跟她視頻一次。在知道她竟然遇到怪大叔時,他嚇得半天回不過神來,滿腦子都是她一個人在巷子里拔腿飛快奔跑的樣子,那么驚慌,那么無助。于是,他吩咐她去報個武術班,學著去保護自己,他一時間也抽不出時間回國。那天晚上,他又翻出床底的箱子,滿滿的,都是她的畫像!大笑的,生氣的,調皮的,鬧小性子的,全部都是她。是啊,多少個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夜晚,他都要靠這些悄悄積攢下來的畫像,回憶著她生動的眉眼,才能入眠。
巨大的壓力,逼得他將近麻木。于是,他固執地向她隱瞞自己這邊發生的一切,固執地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所有的苦與痛,一個人默默地去承受。
后來,那筆拖了九個月的大單子終于簽下了,在得知對方在合同上寫上名字的那一刻,他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終于可以給自己放個長假回家看看他的小姑娘了。
深夜歸來,在巷口,卻看到她與一個陌生的男孩相擁,雙眼緊閉,吻得一時忘情,而他坐在車內,被晃得一時回不過神。
一直肥貓矜持地踩著貓步從他的車旁走過,他認得它的紋路,應該是他送給她的阿滿,都長這么胖了啊。連養的貓都長這么多肉,貓的主人自己怎么還是瘦的像根竹竿呢。他把阿滿抱上了車,再看了看葡萄架下相擁的兩人,踩下油門,落荒而逃。
他不甘心的,于是暗暗下定決心,若是那個人對她有一絲不好,他都要馬上把她搶回來。他就給自己這么一次放手的機會,僅僅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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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晚要是知道阿滿這么厲害可能把顧唯一找回來的話,肯定早就把阿滿趕出家門讓它尋人去了。
看著抱著肥碩的阿滿微笑著站在門口的顧唯一,她嚇得愣在原地,只能傻傻地打量著他,忘了說話。
蘭姨擦著眼淚抱了抱他,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就趕到廚房張羅飯菜去了。她看著笑著與蘭姨講話的他,遲疑地開口,“哥?”
他一笑,張開雙臂朝她走來,“啊晚,你還好嗎?”我可愛的小姑娘。
歲月匆匆,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也已變成了多情的少女,好在總有些東西經久不變,他的懷抱依舊溫暖,讓人安心。她調皮地在他的頸間用力地嗅嗅,應該是須后水的味道,好好聞。
顧楓晚,你是小狗嗎?他習慣性地逗她,她沒有反駁,卻直接在他的下巴用力地一咬,“顧唯一,你再不回來我可都快要忘了你了啊!”但是,我怎么舍得……
聽到這話,他雖面色無異,但心里卻默默苦笑,有了別人的陪伴,他倒變得可有可無了。
那天,她帶著他玩了一天,激動地跟他介紹這幾年來這座城市的風雨變遷。老磚廠拆了,建了一片商業城,里面開了很多高檔的購物商店。城西的游樂場新加了幾個刺激的大型游樂項目,但她一次都沒坐過,站在下面仰望著就已經嚇得腿發軟。那個巷子的麻辣燙換老板了,幾經轉手,現在變成賣拉面的了。拉面也很好吃,但是還是比不上麻辣燙啊……
最后,玩了一整天,她熬不住疲憊在他的車里睡著了??粗街焖臉幼樱滩蛔」雌鹱旖切α?,堅硬了幾年的心在此刻也終于柔軟了下來。緩緩地停下車,他側過身子幫她解開扣著的安全帶,然后把她從車里抱起來,走到她的房間,輕輕放到床上。還細心地扯過被子,幫她蓋好。
月光灑滿窗欞,像是迷迷糊糊地墜入魔障,他終是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她粉紅色的嘴唇輕輕一吻,眼睛里滿是疼愛,像是王子期待喚醒心愛的睡公主,傾瀉了一地的溫柔。
街角新開的咖啡廳,早上人并不多,莫文蔚獨特的慵懶歌聲,聽得人舒服得昏昏欲睡。一個穿著黑色尼質風衣的年輕男人推門而入,英俊挺拔的身姿惹得旁人不由側目。
一個坐在靠近櫥窗的少年朝他招手,他微微頷頭,抬腳走了過去。
“幫你要了杯英式奶茶,聽啊晚說你以前很喜歡喝這個。”
“麻煩把我的英式奶茶換成藍山咖啡,謝謝。”他轉身招手示意服務員,臉上露出一絲不滿,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自作主張,還是因為被他以這么親昵的方式喊出來的那個名字。
“你這次回來,還打算走嗎?”少年不動聲色地攪動著玻璃杯里的冰水。
“我想,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要向對方報備行程吧,你是她的……同學?”他勾起嘴角,心里感覺愈發地厭惡他無禮的得寸進尺。
“其實,我覺得我也應該喊你一聲唯一哥。”少年輕輕擱下杯子,抬頭看著對方,眼中有著隱隱的笑意,卻未達眼底。
“直說吧,找我出來有什么事。”他似乎不想再在那些問題上過多糾纏,太無聊。
“好。”少年爽利應承,黑色的眼眸掃過他的,“我知道,啊晚她其實很依賴你,她總跟我抱怨,說想你的時候很想給你打個電話,但是又害怕這樣會打擾到你,于是,電話總是拿起了又放下。我想,如果這次你能留下的話,你可以好好地照顧她…….”別再離開那么久……
還沒說完,他卻已經驀地站起來俯過身狠狠地揪住了少年的衣領,聲音拔高,“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吃醋她竟然這么依賴我?如果你對她好的話她現在依賴的那個人應該是你!現在算是怎樣,你不要了?棄之如敝履?虧她還跟我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很照顧她!”極力隱忍著賞給他一記拳頭的沖動。
“我知道,你不是她的親哥哥,你們并沒有血緣關系。”相對起此刻他的怒不可遏,少年顯得淡定很多,剛才的笑意已悄悄褪下,恢復一臉嚴肅。
“無論是與不是,這事而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插手,你到底想說什么?”他很震驚面前這人怎么會知道這個秘密,阿晚自己都不知道的。
“她的眼角有一顆淚痣,而且,我悄悄地拿了她的頭發去驗過DNA。”
“所以……”
“阿晚原本應該叫秦雪晴,她是我的親妹妹。
她的右眼睛下方有一顆淚痣。媽媽當年因為生她,難產死了。父親難過得一蹶不振,幾乎沒有管過妹妹,甚至連看也不敢看她,說她總會讓他想起蒼白著臉死在產房里的妻子。奶奶封建,覺得妹妹是不詳之人,就偷偷把她送走了,還跟我說,她走了,我們家就會好起來了。那么拙劣的謊言,連我這個小孩子都騙不了,她怎么好意思說得出口呢?不知道為什么,父親突然好像一下子醒悟過來了,他開始重新執起他的事業,每天都在外面工作得很晚,可是對于她的消失,他不聞不問,仿佛她的在與不在根本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后來有一晚,爸爸喝醉了酒,癱軟在床上。他拉著我的手,說,冬陽,雪晴是你的妹妹你還記得嗎,去把她找回來吧。她的眼角有淚痣,真的好像你的媽媽,真的好像。在那一刻,我突然分不清父親到底是喝醉了,還是清醒著。第二天中午,他還在睡著,一直沒醒來,醫生說是突發性腦溢血,發現時已經搶救無效。爸爸臨睡前一直呢喃著阿蝶阿蝶,是我媽媽的名字。小小的我就站在他的身旁,明白過來,原來爸爸是太想念媽媽了。
我報了警尋人,自己也經常去外面溜達,奶奶在無意中不小心泄露了一個地方名,當時還挺小的我就一個人偷偷地去了。我印了一大沓尋人啟事,派給路人,問他們有沒有見過。然后有一天,一個小女孩走到了我面前,問我拿一張傳單。我抬頭,發現竟是跟照片里的媽媽有些相似的眉眼,還有,右眼角的那顆淚痣!她應該就是雪晴。”
之前奶奶叮囑他說,如果找到了也千萬別帶回來,說啊晴就是一小掃把星,跟著誰誰倒霉,他當時聽到后就攥著拳頭憤怒地跑了出去。后來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他也確實沒有帶她回去,當然不是因為認可奶奶那番愚蠢無知的話,而是看到啊晴在收養她的那家人那里生活得真的很開心,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他想,現在家里面,只有一個奶奶,爸爸媽媽都已經不在了,單單一個他,可能無法給予她那么大的快樂。于是,他就默默地呆在她身邊,并沒有告訴她自己的身份,而是選擇做一個無論何時被需要都會馬上站出來幫她的好朋友,用他瘦削卻有力量的臂膀,陪著她,直到她找到了真正可以護她一生的那個人。
“我見過的啊晴,她只為一個人哭過,那就是你。傳說中長著淚痣的人總是容易被情所困,終其一生流干眼淚只為了自己的愛人。唯一哥,你愿意替我照顧她嗎?”
陽光下的普羅旺斯,紫色的薰衣草匯聚成海,與湛藍的天碧只有一線之隔。
他盯著那漫無邊際的一片紫,問,“阿晚,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是什么嗎?”
她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著手里的小鐵鍬,聽到這話,才抬起頭,嘲笑他,“哥,你什么時候變成文藝青年的,看著就怪別扭的。”他驀地回過頭來,語氣頗為羞赧,“秦雪晴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
這時,身后走來一個人,長臂向前一伸,便把她摟進懷里,朝那人警告,“哎,大舅,我還在這兒呢,你怎么膽敢欺負我媳婦兒。”低下頭,看她的目光無限寵溺。
秦冬陽嗟嘆一聲,抬手扶額,本還欲辯駁些什么,無奈寡不敵眾,拂袖而去。
“阿晚,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是什么嗎?”走了個裝文藝的,還剩了個悶騷的。他湊近她的耳朵,低沉著語調,呢喃著問。
“我知道……原來你跟我哥才是天生一對……”最近看多了小腐文的某人很不解風情地潑他冷水。
他惱得直接掰過她的臉,對著那白皙的臉蛋重重地印上一吻,然后額頭抵住她的,“我的小傻瓜……”
她也樂了,壞笑著輕咬了下他的鼻子,“我知道的。”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我一直都知道。
“每一個瞬間都是上帝的恩賜,以強悍的浪漫,抵抗現實的殘酷。”我多么歡喜,歲月滄桑時光流轉,有人還陪在我的身旁,在我觸手可得的位置,一個你,一個他。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霞光映滿天際,與那對幸福相擁著的璧人相映成趣。花田旁,豎立著一塊心形的小木板,上面可愛的淡粉色筆跡勾勒著六個字:阿晚的薰衣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