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散文《說夢》
冰心在將近一個世紀的創作中形成了獨特的文學精神,不僅為人類創建相互溝通的愛的文化,而且為人類找尋到健全合理的存在方式。小編為大家整理了冰心的散文《說夢》,希望大家喜歡。
《說夢》
我從一九八〇年秋天得病后,不良于行,已有六年之久不參加社會活動了,但我幾乎每夜都做著極其歡快而絢麗的夢。我會見了已故或久別的親朋,我漫游了五洲四海的奇境。白天,我的軀殼困居在小樓里,枯坐在書案前;夜晚中,我的夢魂卻飄飄然到處遨游,補償了我白天的寂寞。
這些好夢要歸功于我每天收到的、相識或不相識的海內外朋友的來信和贈書,以及種種的中外日報月刊。這些書信和刊物,內容紛紜繁雜,包皮皮羅萬象,于是我腦海中這千百朵飛濺的浪花,在夜里就交織重疊地呈現出神妙而奇麗的畫面!
我夢見我的父母親和我談話,這背景不是童年久住的北京中剪子巷,而似乎是在泰山頂上的南天門。母親仍舊微笑著,父親拍我的肩頭,指點我看半山茫茫的云海和潺潺的飛泉。
我夢見在美國的母校慰冰湖上,輕輕地一篙點開,小船就蕩出好遠,卻聽見背后湖岸上有美國同學呼喚:“中國有信來了,快回來看吧!”
我夢見在日本東京一排高樓中間,凹進一處的、靜雅的“福田家”小餐館里,在潔無纖生的地席上與日本朋友們圍坐在一張矮幾邊,一邊飲著清淡的白酒,一邊吃著我特別欣賞的辛辣的生魚片。
我夢見我獨自站在法國巴黎羅浮宮的臺階上,眼前圓圓大花壇里分片栽著的紅、紫、黃、白的郁金香,四色交輝,流光溢彩!從那里我又走到香舍麗榭大街的咖啡座上,靜靜地看著過往的穿著淡青色和淺黃色春裝的俏雅女郎。
我夢見我從意大利羅馬的博物院里出來,走到轉彎抹角都是流泉的石板路上,又進到一座壯麗的大教堂里,肅立在人群后面,靜聽堅實清脆的圣詩歌詠隊的童音。
我夢見在高空的飛機窗內,下望茫茫無邊的淡黃的沙漠,中間橫穿過一條滾滾滔滔的尼羅河。從兩岸長長的青翠的柳樹陰中,露出了古國埃及偉大建筑的頂尖。
我夢見……這些夢里都有我喜愛的風景和我眷戀的人物,醒來也總是“曉枕心氣清,奇淚忽盈把”。夢中當然歡樂,醒后卻又有些辛酸。但我的靈魂尋到了一個高曠無際的自由世界,這是我的軀殼所尋不到的。我愿以我的“奇淚”和一縷情思,奉獻給我海外的夢中人物!
(原載1986年9月15日《人民日報》海外版)
冰心的文學評價:
“我讀冰心詩,最大的失望便是襲受了女流作家之短,而幾無女流作家之長。我從《繁星》與《春水》里認識的冰心女士,是一位冰冷到零度以下的詩人。
《繁星》《春水》這種體裁,在詩園里面,終歸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這樣也許是最容易做的,把捉到一個似是而非的詩意,選幾個美麗的字句調度一番,便成一首,旬積月聚便成一集。這是一種最易偷懶的詩體,一種最不該流為風尚的詩體。
冰心女士是一個散文作家,小說作家,不適于詩;《繁星·春水》不值得仿效而流為時尚。” (梁實秋)
在這里,我們覺得冰心女士所謂“人世間只有同情和愛憐,人世間只有互助和匡扶,”——這樣的“理想的人世間”,就指的文藝元素之一的“微笑”;所謂的“人生的虛無”就指“苦難的現實”,就意味著所謂的“淚珠”。而且她明白的說:我要謳歌“理想的”,我不愿描畫“現實”賺取人們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