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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雜文

時間: 超財2 雜文

  朱自清是我國非常有名的散雜文大家,你們看過多少。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精心整理的朱自清散雜文,希望對大家有用。

  朱自清散雜文1:我是揚州人

  有些國語教科書里選得有我的文章,注解里或說我是浙江紹興人,或說我是江蘇江都人--就是揚州人。有人疑心江蘇江都人是錯了,特地老遠地寫信托人來問我。我說兩個籍貫都不算錯,但是若打官話,我得算浙江紹興人。浙江紹興是我的祖籍或原籍,我從進小學就填的這個籍貫;直到現在,在學校里服務快三十年了,還是報的這個籍貫。不過紹興我只去過兩回,每回只住了一天;而我家里除先母外,沒一個人會說紹興話。

  我家是從先祖才到江蘇東海做小官。東海就是海州,現在是隴海路的終點。我就生在海州。四歲的時候先父又到邵伯鎮做小官,將我們接到那里。海州的情形我全不記得了,只對海州話還有親熱感,因為父親的揚州話里夾著不少海州口音。在邵伯住了差不多兩年,是住在萬壽宮里。萬壽宮的院子很大,很靜;門口就是運河。河坎很高,我常向河里扔瓦片玩兒。邵伯有個鐵牛灣,那兒有一條鐵牛鎮壓著。父親的當差常抱我去看它,騎它,撫摸它。鎮里的情形我也差不多忘記了。只記住在鎮里一家人家的私塾里讀過書,在那里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叫江家振。我常到他家玩兒,傍晚和他坐在他家荒園里一根橫倒的枯樹干上說著話,依依不舍,不想回家。這是我第一個好朋友,可惜他未成年就死了;記得他瘦得很,也許是肺病罷?

  六歲那一年父親將全家搬到揚州。后來又迎養先祖父和先祖母。父親曾到江西做過幾年官,我和二弟也曾去過江西一年;但是老家一直在揚州住著。我在揚州讀初等小學,沒畢業,讀高等小學,畢了業;讀中學,也畢了業。我的英文得力于高等小學里一位黃先生,他已經過世了。還有陳春臺先生,他現在是北平著名的數學教師。這兩位先生講解英文真清楚,啟發了我學習的興趣;只恨我始終沒有將英文學好,愧對這兩位老師。還有一位戴子秋先生,也早過世了,我的國文是跟他老人家學著做通了的。那是辛亥革命之后在他家夜塾里的時候。中學畢業,我是十八歲,那年就考進了北京大學預科,從此就不常在揚州了。

  就在十八歲那年冬天,父親母親給我在揚州完了婚。內人武鐘謙女士是杭州籍,其實也是在揚州長成的。她從不曾去過杭州;后來同我去是第一次。她后來因為肺病死在揚州,我曾為她寫過一篇《給亡婦》。我和她結婚的時候,祖父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結婚后一年祖母也死了。他們兩老都葬在揚州,我家于是有祖塋在揚州了。后來亡婦也葬在這祖塋里。母親在抗戰前兩年過世,父親在勝利前四個月過世,遺憾的是我都不在揚州;他們也葬在那祖塋里。這中間叫我痛心的是死了第二個女兒!她性情好,愛讀書,做事負責任,待朋友最好。已經成人了,不知什么病,一天半就完了!她也葬在祖塋里。我有九個孩子。除第二個女兒外,還有一個男孩不到一歲就死在揚州;其余亡妻生的四個孩子都曾在揚州老家住過多少年。這個老家直到今年夏初才解散了,但是還留著一位老年的庶母的那里。

  我家跟揚州的關系,大概夠得上古人說的"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了。現在亡妻生的四個孩子都已自稱為揚州人;我比起他們更算是在揚州長成的,天然更該算是揚州人了。但是從前一直馬馬虎虎的騎在墻上,并且自稱浙江人的時候還多些,又為什么呢?這一半因為報的是浙江籍,求其一致,一半也還有些別的道理。這些道理第一樁就是籍貫是無所謂的。那時要做一個世界人,連國籍都覺得狹小,不用說省籍和縣籍了。那時在大學里覺得同鄉會最沒有意思。我同住的和我來往的自然差不多都是揚州人,自己卻因為浙江籍,不去參加江蘇或揚州同鄉會。可是雖然是浙江紹興籍,卻又沒跟一個道地浙江人來往,因此也就沒人拉我去開浙江同鄉會,更不用說紹興同鄉會了。這也許是兩棲或騎墻的好處罷?然而出了學校以后到底常常會到道地紹興了。我既然不會說紹興話,并且除了花雕和蘭亭外幾乎不知道紹興的別的情形,于是乎往往只好自己承認是假紹興人。那雖然一半是玩笑,可也有點兒窘的。

  還有一樁道理就是我有些討厭揚州人;我討厭揚州人的小氣和虛氣。小是眼光如豆,虛是虛張聲勢,小氣無須舉例。虛氣例如已故的揚州某中央委員,坐包車在街上走,除拉車的外,又跟上四個人在車子邊推著跑著。我曾經寫過一篇短文,指出揚州人這些毛病。后來要將這篇文收入散文集《你我》里,商務印書館不肯,怕再鬧出"親話揚州"的案子。這當然也因為他們總以為我是浙江人,而浙江人罵揚州人是會得罪揚州人的。但是我也并不抹煞揚州的好處,曾經寫過一篇《揚州的夏日》,還有在《看花》里也提起揚州福緣庵的桃花。再說現在年紀大些了,覺得小氣和虛氣都可以算是地方氣,絕不止是揚州人如此。從前自己常答應人說自己是紹興人,一半又因為紹興有些憨氣,而揚州似乎太聰明。其實揚州人也未嘗沒憨氣,我的朋友任中敏( 二北)先生,辦了這么多年漢民中學,不管人家理會不理會,難道還不夠"憨"的!紹興人固然有憨氣,但是也許還有別的氣我討厭的,不過我不深知罷了,這也許是阿Q 的想法罷了?然而我對于揚州的確漸漸親熱起來了。

  揚州真象有些人說的,不折不扣是個有名的地方。不用遠說,李斗《揚州畫舫錄》里的揚州就夠羨慕的。可是現在衰落了,經濟上是一日千丈的衰落了,只看那些沒精打彩的鹽商家就知道。揚州在上海被稱為江北佬,這名字總而應該言之表示低等的人。江北佬在上海是受欺負的,他們于是學些不三不四的上海話來冒充上海人。到了這地步他們可竟會忘其所以的欺負起那些新來的江北佬了。這就養成了揚州人的自卑心理。抗戰以來許多揚州人來到西南,大半都自稱為上海人,就靠著那一點不三不四的上海話;甚至連這一點都沒有,也還自稱為上海人。其實揚州人在本地也有他們的驕傲的。他們稱徐州以此的人為侉子,那些人說的是侉話。他們笑鎮江人說話土氣,南京人說話大舌頭,盡管這兩個地方都在江南。吳語他們稱為蠻話,說這種話的人當然是蠻子了。然而這些話只好關著門在家里說,到上海一看,立即就會矮上半截,縮起舌頭不敢嘖一聲了。揚州真是衰落得可以啊!

  我也是一個江北佬,一大堆揚州口音說是招牌,但是我卻不愿做上海人;上海人太狡猾了。況且上海對我太生疏,生疏的程度跟紹興對我也差不多;因為我知道上海雖然也許比知道紹興多些,但是紹興究竟是我的祖籍,上海是和我水米無干的。然而年紀大起來了,世界人到底做不成,我要一個故鄉。俞平伯先生有一行詩,說"把故鄉掉了"。其實他掉了故鄉又找到了一個故鄉;他詩文里提到蘇州度過他的童年,所以提起來一點一滴都親親熱熱的,童年的記憶最單純最真切,影響最深最久;種種悲歡離合,回想起來最有意思。"表燈有味是兒時",其實不止青燈,兒時的一切回憶都是有味的。這樣看,在那兒度過童年,就算那兒是故鄉,大概差不多罷?這樣看,就只有揚州可以算是我的故鄉了。何況我的家又是"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呢?所以揚州好也罷,歹也罷,我總該算是揚州人的。

  朱自清散雜文2:詩經

  詩的源頭是歌謠。上古時候,沒有文字,只有唱的歌謠,沒有寫的詩。一個人高興的時候或悲哀的時候,常愿意將自己的心情訴說出來,給別人或自己聽。日常的言語不夠勁兒,便用歌唱;一唱三嘆的叫別人回腸蕩氣。唱嘆再不夠的話,便手也舞起來了,腳也蹈起來了,反正要將勁兒使到了家。碰到節日,大家聚在一起酬神作樂,唱歌的機會更多。或一唱眾和,或彼此競勝。傳說葛天氏的樂八章,三個人唱,拿著牛尾,踏著腳,似乎就是描寫這種光景的。歌謠越唱越多,雖沒有書,卻存在人的記憶里。有了現成的歌兒,就可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隨時揀一支合適的唱唱,也足可消愁解悶。若沒有完全合適的,盡可刪一些改一些,到稱意為止。流行的歌謠中往往不同的詞句并行不悖,就是為此。可也有經過眾人修飾,成為定本的。歌謠真心說是"一人的機鋒,多人的智慧"了。

  歌謠可分為徒歌和樂歌。徒歌是隨口唱,樂歌是隨著樂器唱。徒歌也有節奏,手舞腳蹈便是幫助節奏的;可是樂歌的節奏更規律化些。樂器在中國似乎早就有了,《禮記》里說的土鼓土槌兒、蘆管兒,也許是我們樂器的老祖宗。到了《詩經》時代,有了琴瑟鐘鼓,已是洋洋大觀了。歌謠的節奏最主要的靠重疊或叫復沓;本來歌謠以表情為主,只要翻來覆去將情表到了家就成,用不著費話。重疊可以說原是歌謠的生命,節奏也便建立在這上頭。字數的均齊,韻腳的調協,似乎是后來發展出來的。有了這些,重疊才在詩歌里失去主要的地位。

  有了文字以后,才有人將那些歌謠紀錄下來,便是最初的寫的詩了。但紀錄的人似乎并不是因為欣賞的緣故,更不是因為研究的緣故。他們大概是些樂工,樂工的職務是奏樂和唱歌;唱歌得有詞兒,一面是口頭傳授,一面也就有了唱本兒。歌謠便是這么寫下來的。我們知道春秋時的樂工就和后世闊人家的戲班子一樣.老板叫作太師。那時各國都養著一班樂工,各國使臣來往,宴會時都得奏樂唱歌。太師們不但得搜集本國樂歌,還得搜集別國樂歌。不但搜集樂詞,還得搜集樂譜。

那時的社會有貴族與平民兩級。太師們是伺候貴族的,所搜集的歌兒自然得合貴族們的口味;平民的作品是不會入選的。他們搜得的歌謠,有些是樂歌,有些是徒歌。徒歌得合樂才好用。合樂的時候,往往得增加重疊的字句或章節,便不能保存歌詞的原來樣子。除了這種搜集的歌謠以外,太師們所保存的還有貴族們為了特種事情,如祭祖、宴客、房屋落成、出兵、打獵等等作的詩。這些可以說是典禮的詩。又有諷諫、頌美等等的獻詩;獻詩是臣下作了獻給君上,準備讓樂工唱給君上聽的,可以說是政治的詩。太師們保存下這些唱本兒,帶著樂譜;唱詞兒共有三百多篇,當時通稱作"《詩》三百"。到了戰國時代,貴族漸漸衰落,平民漸漸抬頭,新樂代替了古樂,職業的樂工紛紛散走。樂譜就此亡失,但是還有三百來篇唱詞兒流傳下來,便是后來的《詩經》了。

  "詩言志"是一句古話;"詩"這個字就是"言""志"兩個字合成的。但古代所謂"言志"和現在所謂"抒情"并不一樣;那"志"總是關聯著政治或教化的。春秋時通行賦詩。在外交的宴會里,各國使臣往往得點一篇詩或幾篇詩叫樂工唱。這很像現在的請客點戲,不同處是所點的詩句必加上政治的意味。這可以表示這國對那國或這人對那人的愿望、感謝、責難等等,都從詩篇里斷章取義。斷章取義是不管上下文的意義,只將一章中-兩句拉出來,就當前的環境,作政治的暗示。如《左傳》襄公二十七年,鄭伯宴晉使趙孟于垂隴,趙孟請大家賦詩,他想看看大的"志"。子太叔賦的是《野有蔓草》。原詩首章云,"野有蔓草,零露博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子太叔只取末兩句,借以表示鄭國歡迎趙孟的意思;上文他就不管。全詩原是男女私情之作,他更不管了。可是這樣辦正是"詩言志";在那回宴會里,趙孟就和子太叔說了"詩以言志"這句話。

  到了孔子時代,賦詩的事已經不行了,孔子卻采取了斷章取義的辦法,用《詩》來討論做學問做人的道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本來說的是治玉,將玉比人。他卻用來教訓學生做學問的工夫。"巧笑情兮,美日盼兮,素以為絢兮",本來說的是美人,所謂天生麗質。他卻拉出末句來比方作畫,說先有白底子,才會有畫,是一步步進展的;作畫還是比方,他說的是文化,人先是樸野的,后來才進展了文化--文化必須修養而得,并不是與生俱來的。他如此解詩,所以說"思無邪"一句話可以包括"《詩》三百"的道理;又說詩可以鼓舞人,聯合人,增加閱歷,以泄牢騷,事父事君的道理都在里面。"孔子以后,"《詩》三百"成為儒家的《六經》之-,《莊子》和《茍子》里都說到"詩言志",個"志"便指教化而言。

  但春秋時列國的賦詩只是用詩,并非解詩;那時詩的主要作用還在樂歌。因樂歌而加以借用,不過是一種方便罷了。至于詩篇本來的意義,那時原很明白,用不著討論。到了孔子時代,詩已經不常歌唱了,詩篇本來的意義,經過了多年的借用,也漸漸含糊了。他就按著借用的辦法,根據他教授學生的需要,斷章取義的來解釋那些詩篇。后來解釋《詩經》的儒生都跟著他的腳步走。最有權威的毛氏《詩傳》和鄭玄《詩箋》差不多全是斷章取義,甚至斷句取義--斷句取義是在一句兩句里拉出一個兩個字來發揮,比起斷章取義,真是變本加厲了。

  毛氏有兩個人:一個毛亨,漢時魯國人,人稱為大毛公,一個毛萇莫,趙國人,人稱為小毛公;是大毛公創始《詩經》的注解,傳給小毛公,在小毛公手里完成的。鄭玄是東漢人,他是專給毛《傳》作《箋》的,有時也采取別家的解說;不過別家的解說在原則上也還和毛氏一鼻孔出氣,他們都是以史證詩。他們接受了孔子"無邪"的見解,又摘取了孟子的"知人論世"的見解,以為用孔子的詩的哲學,別裁古代的史說,拿來證明那些詩篇是什么時代作的,為什么事作的,便是孟子所謂"以意逆志"。其實孟子所謂"以意逆志"倒是說要看全篇大意,不可拘泥在字句上,與他們不同。他們這樣猜出來的作詩人的志,自然不會與作詩人相合;但那種志倒是關聯著政治教化而與"詩言志"一語相合的。這樣的以史證詩的思想,最先具體的表現在《詩序》里。

  《詩序》有《大序》《小序》。《大序》好像總論,托名子夏,說不定是誰作的。小序每篇一條,大約是大小毛公作的。以史證詩,似乎是《小序》的專門任務;傳里雖也偶然提及,卻總以訓詁為主,不過所選取的字義,意在助成序說,無形中有個一定方向罷了。可是《小序》也還是泛說的多,確指的少。到了鄭玄,才更詳密的發展了這個條理。他按著《詩經》中的國別和篇次,系統的附合史料,編成了《詩譜》,差不多給每篇詩確定了時代;《箋》中也更多的發揮了作為各篇詩的背景的歷史。以史證詩,在他手里算是集大成了。

  《大序》說明詩的教化作用;這種作用似乎建立在風、雅、頌、賦、比、興,所謂"六義"上。《大序》只解釋了風雅頌。說風是風化(感化)、諷刺的意思,雅是正的意思,頌是形容盛德的意思。這都是按著教化作用解釋的。照近人的研究,這三個字大概都從音樂得名。風是各地方的樂調,《國風》便是各國土樂的意思。雅就是"烏"字,似乎描寫這種樂的嗚嗚之音。雅也就是"夏"字,古代樂章叫作"夏"的很多,也許原是地名或族名。雅又分《大雅》、《小雅》,大約也是樂調不同的緣故。頌就是"容"字,容就是"樣子";這種樂連歌帶舞,舞就有種種樣子了。風雅頌之外,其實還該有個"南"。南是南音或南調,《詩經》中《周南》、《召南》的詩,原是相當于現在河南、湖北一帶地方的歌謠。《國風》舊有十五,分出二南,還剩十三;而其中田邶、[兩國的詩,現經考定,都是衛詩,那么只有十一《國風》了。頌有《周頌》、《魯頌》、《商頌》,《商頌》經考定實是《宋頌》。至于搜集的歌謠,大概是在二南、《國風》和《小雅》里。

  賦比興的意義,說數最多。大約這三個名字原都含有政治和教化的意味。賦本是唱詩給人聽,但在《大序》里,也許是"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的意思。比興都是《大序》所謂"主文而譎諫";不直陳而用譬喻叫"主文",委婉諷刺叫"譎諫"。說的人無罪;聽的人卻可警誡自己。《詩經》里許多譬喻就在比興的看法下,斷章斷句的硬派作政教的意義了。比興都是政教的譬喻,但在詩篇發端的叫做興。《毛傳》只在有興的地方標出,不標賦比;想來賦義是易見的,比興雖都是曲折成義,但興在發端,往往關系全詩,比較更重要些、所以便特別標出了。《毛傳》標出的興詩,共一百十六篇,《國風》中最多,《小雅》第二;按現在說,這兩部分搜集的歌謠多,所以譬喻的句子也便多了。

  朱自清散雜文3:三家書店

  倫敦賣舊書的鋪子,集中在切林克拉斯路(Charing Cross Road);那是熱鬧地方,頂容易找。路不寬,也不長,只這么彎彎的一段兒;兩旁不短的是書,玻璃窗里齊整整排著的,門口攤兒上亂烘烘擺著的,都有。加上那徘徊在窗前的,圍繞著攤兒的,看書的人,到處顯得擁擁擠擠,看過去路便更窄了。攤兒上看最痛快,隨你翻,用不著"勞駕""多謝";可是讓風吹日曬的到底沒什么好書,要看好的還得進鋪子去。進去了有時也可隨便看,隨便翻,但用得著"勞駕""多謝"的時候也有;不過愛買不買,決不至于遭白眼。說是舊書,新書可也有的是;只是來者多數為的舊書罷了。

  最大的一家要算福也樂(Foyle),在路西;新舊大樓隔著一道小街相對著,共占七號門牌,都是四屋,舊大樓還帶地下室---可并不是地窖子。店里按著書的性質分二十五部;地下室里滿是舊文學書。這片店二十八年前本是一家小鋪子,只用了一個店員;現在店員差不多到了二百人,藏書到了二百萬種,倫敦的《晨報》稱為"世界最大的新舊書店"。兩邊店門口也擺著書攤兒,可是比別家的大。我的一本袖珍《歐洲指南》,就在這兒從那穿了滿染著書塵的工作衣的店員手里,用半價買到的。

在攤兒上翻書的時候,往往看不見店員的影子;等到選好了書四面找他,他卻從不知哪一個角落里鉆出來了。但最值得流連的還是那間地下室;那兒有好多排書架子,地上還東一堆西一堆的。乍進去,好像掉在書海里;慢慢地才找出道兒來。屋里不夠亮,土又多,離窗戶遠些的地方,白日也得開燈。可是看得自在;他們是早七點到晚九點,你待個幾點鐘不在乎,上天去幾趟也不在乎。只有一件,不可著急。你得像逛廟會逛小市那樣,一半玩兒,一半當真,翻翻看看,看看翻翻;也許好幾回碰不見一本合意的書,也許霎時間到手了不止一本。

  開鋪子少不了生意經,福也樂的卻頗高雅。他們在舊大樓的四層上留出一間美術館,不時地展覽一些畫。去看不花錢,還送展覽目錄;目錄后面印著幾行字,告訴你要買美術書可到館旁藝術部去。展覽的書也并不壞,有賣的,有不賣的。他們又常在館里舉行演講會,講的人和主席的人當中,不缺少知名的。聽講也不用花錢;只每季的演講程度表下,"恭請你注意組織演講會的福也樂書店"。還有所謂午餐會,刻也在館里。他們請一兩個小名人做主角,隨便誰,納了餐費便可加入;英國的午餐很簡單,費不會多。假使有閑工夫,去領略領略那名雋的談吐,倒也值得的,不過去的卻并不怎樣多。

  牛津街是倫敦的東西通衢,繁華無比,街上呢絨店最多;但也有一家大書店鋪,叫做彭勃思(Bumpus)的便是。這鋪子開設于一七九O年左右,原在別處;一八五O年在牛津街開了一個分店,十九世紀末便全挪到那邊去了,維多利亞時代,店主多馬斯.彭勃思很通聲氣,來往的有迭更斯、蘭姆、麥考萊、威治威斯等人;鋪子就在這時候出了名。店后本連著舊法院,有看守所,守衛室等,十幾年來都讓店里給買下了。這點古跡增加了人對于書店的趣味。法院的會議圓廳現在專作書籍展覽會之用;守衛室陳列插圖的書,看守所變成新書的貨棧。但當日的光景還可從一些畫里看出:如十八世紀羅蘭生(Rowwandson)所畫守衛室內部,是晚上各守衛提了燈準備去查監的情形,瞧著很忙碌的樣子。再有一個圖,畫的是一七二九的一個守衛,神氣夠兇的。看守所也有一幅畫,磚砌的一重重大拱門,石板鋪的地,看守室的厚木板門嚴嚴鎖著,只留下一個站方窗,還用十字形的鐵條界著;真是銅墻鐵壁,插翅也飛不出去。

  這家鋪子是五層大樓,卻沒有福也樂家地方大。下層賣新書,三樓賣兒童書,外國書,四樓五樓賣廉價書;二樓賣絕版書,難得的本子,精裝的新書,還有《圣經》,祈禱書,書影等等,似乎是菁華所在。他們有初印本、精印本、著者自印本、著者簽字本等目錄,搜羅甚博,福也樂家所不及。新書用小牛皮或摩洛哥皮(山羊皮---羊皮也可仿制)裝訂, 燙上金色或別種顏色的立體派圖案;稀疏的幾條平直線或弧線,還有"點兒",錯綜著配置,透出干凈、利落、平靜、顯豁,看了心目清朗。裝訂的書,數這兒講究,別家書店里少見。書影是仿中世紀的鈔本的一葉,大抵是禱文之類。中世紀鈔本用黑色花體字,文首第一字母和葉邊空處,常用藍色金色畫上各樣花飾,典麗df皇,窮極工巧,而又經久不變;仿本自然說不上這些,只取其也有一點古色古得罷了。

  一九三一年里,這鋪子舉行過兩回展覽會,一回是劍橋書籍展覽,一回是近代插圖書籍展覽,都在那"會議廳"里。重要的自然是第一回。牛津劍橋是英國最著名的大學;各有印刷所,也都著名。這里從前展覽過牛津書籍,現在再展覽劍橋的,可謂無遺憾了。這一年是劍橋目下的辟特印刷所 (The Pitt Press)奠基百年紀念,展覽會便為的慶祝這個。展覽會由鼎鼎大名的斯密茲(General Smuts)開幕,到者有科學家詹姆士.金斯(James Jeans),亞特.愛丁頓(Arthur Eddington),還有別的人。

展覽分兩部,現在出版的書約莫四千冊是一類;另一類是歷史部分。劍橋的書字型清晰,墨色勻稱,行款合式,書扉和書衣上最見工夫;尤其擅長的是算學書,專門的科學書。這兩種書需要極精密的技巧,極仔細的校對;劍橋是第一把手。但是這些東西,還有他們印的那些冷僻的外國語書,都賣得少,賺不了錢。除了是大學印刷所,別家大概很少愿意承印。劍橋又承印《圣經》;英國準印《圣經》的只劍橋牛津和王家印刷人。斯密茲說劍橋就靠《圣經》和教科書賺錢。可是《泰晤士報》社論中說現在印《圣經》的責任重大,認真地考究地印,也只能夠本罷了。---一 五八八年英國最早的《圣經》便是由劍橋承印的。

  英國印第一本書,出于倫敦威.甲克司登(William Caxton)之手,那是一四七七年。到了一五二一,約翰.席勃齊(John Siberch)來到劍橋,一年內印了八本書;劍橋印刷事業才創始。八年之后,大學方面因為有一家書紙店與異端的新教派勾結,怕他們利用書籍宣傳,便呈請政府,求英王核準在劍橋只許有三家書鋪,讓他們宣誓不賣未經大學檢查員審定的書。那時英王是亨利第八;一五三四年頒給他們敕書,授權他們選三家書紙店兼印刷人,或書鋪,"印行大學校長或他的代理人等所審定的各種書籍"。這便是劍橋印書的法律根據。不過直到一五八三年,他們才真正印起書來。那時倫敦各家書紙店有印書的專利權,任意抬高價錢。

他們妒忌劍橋印書,更恨的是賣得賤。恰好一六二O 年劍橋翻印了他們一本文法書,他們就在法庭告了一狀。劍橋師生老早不樂意他們抬價錢,這一來更憤憤不平;大學副校長第二年乘英王詹姆士第一上新市場去,半路上就遞上一件呈子,附了一個比較價目表。這樣小題大做,真有些書呆子氣。王和諸大臣商議了一下,批道,我們現在事情很多,沒工夫討論大學與諸家書紙店的權益;但準大學印刷人出售那些文學書,以救濟他的支絀。這算是碰了個軟釘子,可也算是勝利。那呈子,那批,和上文說的那本《圣經》都在這一回展覽中。席勃齊印的八本書也有兩種在這里。此外還有一六二九年初印的定本《圣經》,書扉雕刻繁細,手藝精工之極。又密樂頓力息達斯 (Lycidas)的初本也在展覽著,那是經他親手校改過的。

  近代插圖書籍展覽,在圣誕節前不久,大約是讓做父母的給孩子們多買點節禮吧。但在一個外國人,卻也值得看看。展覽的是七十年來的作品,雖沒有什么系統,在這里卻可以找著各種美,各種趨勢。插圖與裝飾畫不一樣,得吟味原書的文字,透出自己的機鋒。心要靈,手要熟,二者不可缺一。或實寫,或想象,因原書情境。畫人性習而異。----童話的插圖卻只得憑空著筆,想象更自由些;在不自由的成人看來,也許別有一種滋味。看過趙譯《阿麗思漫游奇境記》里譚尼樂 (John Tenniel)的插畫的,當會有同感吧。---所展覽的,幽默、秀美、粗豪、典重,各擅勝場,琳瑯滿目;有人稱為"視覺的音樂",頗為近之。

最有味的,同一作家,各家插畫所表現的卻大不相同。譬如莪默.伽亞謨(Omar Khayyam),莎士比亞,幾乎在一個人手里一個樣子;展覽會里書多,比較著看方便,可以擴充眼界。插圖有"黑白"的,有彩色的;"黑白"的多,為的省事省錢。就黑白畫而論,從前是雕版,后來是照相;照相雖然精細,可是失掉了那種生力,只要拿原稿對看就會覺出。這兒也展覽原稿,或是灰筆畫,或是水彩畫;不但可以"對看",也可以讓那些藝術家更和我們接近些。《觀察報》記者高這回展覽會,說插圖的書,字往往印得特別大,意在和諧;卻實在不便看。他主張書與圖分開,字還照尋常大小印。他自然指大本子而言。但那種"和諧"其實也可愛;若說不便,這種書原是讓你慢慢玩賞的,哪能能像讀報一樣目下數行呢?再說,將配好了的對兒生生拆開,不但大小不稱,怕還要多花錢。

  詩籍鋪(The Poetry Bookshop)真是米米小,在一個大地方的一道小街上。"叫名"街,實在一條小胡同吧。門前不大見車馬,不說;就是行人,一天也只寥寥幾個。那道街斜對著無人不知的大英博物院;街口釘著小小的一塊字號木牌。初次去時,人家教在博物院左近找。問院門口守衛,也不知道有這個鋪子,問路上戴著常禮帽的老者,他想沒有這么一個鋪子;好容易才找著那塊小木牌,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鋪子從前在另一處,那才冷僻,邊斐歹克的地圖上都沒名字,據說那兒是一所老宅子,才真夠詩味,挪到現在這樣平常的地帶,未免太可惜。那時候美國游客常去,一個原因許是美國看不見那樣老宅子。

  詩人赫洛德.孟羅(Harold Monro)在一九一二年創辦了主爿詩籍鋪。用意在讓詩與社會發生點切實的關系。孟羅是二十多年來倫敦文學生涯里一個要緊角色。從一九一一給詩社辦《詩刊》 (Poetry Review)起知名。在第一期里,他說:"詩與人生的關系得再認真討論,用于別種藝術的標準也該用于詩。"他覺得能做詩的該做詩,有困難時該幫助他,讓他能做下去;一般人也該念詩,受用詩。為了削一件,他要自辦雜志,為了后一件,他要辦讀詩會;為了這兩件,他辦了詩籍鋪。這鋪子印行過《喬治詩選》(Georgian Poetry),喬治是現在英王的名字,意思就是當代詩選,所收的都是代表作家。第一冊出版,一時風靡,買詩念詩的都多了起來;社會確乎大受影響。詩選共五冊,出第五冊時在一九二二,那時喬治詩人的詩興卻漸漸衰了。一九一九到二五年鋪子里又印行《市本》月刊(The Chapbook),登載詩歌、評論、木刻等,頗多新進作家。

  讀詩會也在鋪子里;星期四晚上準六點鐘起,在一間小樓上。一年中也有些時候定好了沒有。從創始以來,差不多沒有間斷過。前前后后著名的詩人幾乎都在這兒讀過詩:他們自己的詩,或他們喜歡的詩。入場券六便士,在英國算賤,合四五毛錢。在倫敦的時候,也去過兩回。那時孟羅病了,不大能問事,鋪子里頗為黯淡。兩回都是他夫人愛立達.克萊曼答斯基 (Alida Klementaski)讀,說是找不著別人。那間小樓也容得下四五十位子,兩回去,不都不少;第二回滿了座,而且幾乎都是女人---還有挨著墻站著聽的。屋內只讀詩的人小桌上一盞藍罩子的桌燈亮著,幽幽的。

她讀濟茲和別人的詩,讀得很好,口齒既清楚,又有頓挫,內行說,能表出原詩的情味。英國詩有兩種讀法,將每個重音咬得清清楚楚,頓挫折的地方用力,和說話的調子不相像,約翰.德林瓦特 (John Drinkwater)便主張這一種。他說,讀詩若用說話的調子,太隨便,詩會跑了。z但是參用一點兒,像克萊曼答斯基女士那樣,也似乎自然流利,別有味道。這怕要看什么樣的詩,什么樣的讀詩人,不可一概而論。但英國讀詩:除不吟而誦,與中國根本不同之外,還有一件:他們按著文氣停頓,不按著行,也不一定按著韻腳。這因為他們的詩以輕重為節奏,文名組織又不同,往往一句跨兩行三行,卻非作一句讀不可,韻腳便只得輕輕地沒過去。讀詩是一種才能,但也需要訓練;他們注重這個,訓練的機會多,所以詩人都能來一手。

  鋪子在樓下,只一間,可是和讀詩那座樓遠隔著一條甬道。屋子有點黑,四壁是書架,中間桌上放著些詩歌篇子(She ts),木刻畫。篇子有寬長兩種,印著詩歌,加上些零星的彩畫,是給大人和孩子玩兒的。跨角兒上一張小賬桌,坐著一個戴近視眼鏡的,和藹可親的,圓臉的中年婦人。桌前裝著火爐,爐旁蹲著一只大白獅子貓,和女人一樣胖。

有時也遇見克萊曼答斯基女士,匆匆地來匆匆地去。孟羅死在一九三二年三月十五日。第二晚上到鋪子里去,看見兩個年輕人在和那女人司賬說話;說到詩,說到人生,都是哀悼孟羅的。話音很悲傷,卻如清泉流瀉,差不多句句像詩;女司賬說不出什么,唯唯而已。孟羅在日最盡力于詩人文人的結合,他老讓各色的才人聚在一塊兒。又好客,家里爐旁(英國終年有用火爐的時候)常有許多人聚談,到深夜才去。這兩位青年的傷感不是偶然的。他的鋪子可是賺不了錢;死后由他夫人接手,勉強張羅,現在許還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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