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思君的唯美經典古詩詞
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
[宋] 柳永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里,
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
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作品賞析
【注釋】:
[1]此詞原為唐教坊曲,調名取義簡文帝“翻階蛺蝶戀花情”句。又名《鵲踏枝》、《鳳棲梧》等。雙調,六十字,仄韻。
[2]危樓:高樓。
[3]黯黯:迷蒙不明。
[4]擬把:打算。疏狂:粗疏狂放,不合時宜。
[5]對酒當歌:語出曹操《短歌行》。當:與“對”意同。
[6]強:勉強。強樂:強顏歡笑。
[7]衣帶漸寬:指人逐漸消瘦。語本《古詩》:“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這是一首懷人詞。上片寫登高望遠,離愁油然而生。“佇倚危樓風細細”,“危樓”,暗示抒情主人公立足既高,游目必遠。“佇倚”,則見出主人公憑欄之久與懷想之深。但始料未及,“佇倚”的結果卻是“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春愁”,即懷遠盼歸之離愁。不說“春愁”潛滋暗長于心田,反說它從遙遠的天際生出,一方面是力避庸常,試圖化無形為有形,變抽象為具象,增加畫面的視覺性與流動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其“春愁”是由天際景物所觸發。
接著,“草色煙光”句便展示主人公望斷天涯時所見之景。而“無言誰會”句既是徒自憑欄、希望成空的感喟,也是不見伊人、心曲難訴的慨嘆。“無言”二字,若有萬千思緒。
下片寫主人公為消釋離愁,決意痛飲狂歌:“擬把疏狂圖一醉”。但強顏為歡,終覺“無味”。從“擬把”到“無味”,筆勢開闔動蕩,頗具波瀾。結穴“衣帶漸寬”二句以健筆寫柔情,自誓甘愿為思念伊人而日漸消瘦與憔悴。“終不悔”,即“之死無靡它”之意,表現了主人公的堅毅性格與執著的態度,詞境也因此得以升華。
賀裳《皺水軒詞筌》認為韋莊《思帝鄉》中的“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疑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諸句,是“作決絕語而妙”者;而此詞的末二句乃本乎韋詞,不過“氣加婉矣”。其實,馮延已《鵲踏枝》中的“日日花前常病酒,鏡里不辭朱顏瘦”,雖然語較頹唐,亦屬其類。后來,王國維在《人間詞語》中談到“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被他借用來形容“第二境”的便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大概正是柳永的這兩句詞概括了一種鍥而不舍的堅毅性格和執著態度。
【集評】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上片寫境,下片抒情。“佇倚”三句,寫遠望愁生。
“草色”兩句,實寫所見冷落景象與傷高念遠之意。換頭深婉。“擬把”句,與“衣帶”
兩句,更柔厚。與“不辭鏡里朱顏瘦”語,同合風人之旨。
王國維《人間詞話》: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以“衣帶
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為第二境。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長守尾生抱柱之信,拼減沈郎腰帶之圍,真情至語。
這首詞采用“ 曲徑通幽 ”的表現方式,抒情寫景,感情真摯。巧妙地把飄泊異鄉的落魄感受,同懷戀意中人的纏綿情思融為一體。
“佇倚危樓風細細”。說登樓引起了“春愁”。全詞只此一句敘事,便把主人公的外在形象象一幅剪紙那樣突現出來了。“風細細”,帶寫一筆景物,為這幅剪影添加了一點背景 ,使畫面立刻活躍起來了。
“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極目天涯,一種黯然魂銷的“春愁”油然而生。“春愁”,又點明了時令。對這“愁”的具體內容,詞人只說“ 生天際”,可見是天際的什么景物觸動了他的愁懷。從下一句“草色煙光”來看,是春草。芳草萋萋,刬盡還生,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愁恨的聯綿無盡。柳永借用春草,表示自己已經倦游思歸,也表示自己懷念親愛的人。那天際的春草 ,所牽動的詞人的“ 春愁”究竟是哪一種呢?詞人卻到此為止,不再多說了。
“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寫主人公的孤單凄涼之感。前一句用景物描寫點明時間,可以知道,他久久地站立在樓頭眺望,時已黃昏還不忍離去 。“草色煙光”寫春天景色極為生動逼真。春草,鋪地如茵,登高下望,在夕陽的余輝下,閃爍著一層迷蒙的如煙似霧的光色。一種極為萋美的景色,再加上“殘照”二字,便又多了一層感傷的色彩,為下一句抒情定下基調。“無言誰會憑闌意”,因為沒有人理解他登高遠望的心情 ,所以他默默無言。有“ 春愁 ”又無可訴說,這雖然不是“春愁”本身的內容,卻加重了“春愁”的愁苦滋味。作者并沒有說出他的“春愁”是什么,卻又掉轉筆墨,埋怨起別人不理解他的心情來了。
作者把筆宕開,寫他如何苦中求樂。“愁”,自然是痛苦的,那還是把它忘卻,自尋開心吧!“擬把疏狂圖一醉 ”,寫他的打算 。他已經深深體會到了“春愁”的深沉,單靠自身的力量是難以排遣的,所以他要借酒澆愁 。詞人說得很清楚 ,目的是“圖一醉 ”。為了追求這“ 一醉”,他“疏狂”,不拘形跡,只要醉了就行。不僅要痛飲,還要“對酒當歌”,借放聲高歌來抒發他的愁懷。但結果卻是“強樂還無味 ”,他并沒有抑制住“ 春愁”。故作歡樂而“無味”,更說明“春愁”的纏綿執著。至此,作者才透露這種“春愁”是一種堅貞不渝的感情。他的滿懷愁緒之所以揮之下去,正是因為他不僅不想擺脫這“ 春愁 ”的糾纏,甚至心甘情愿為“春愁”所折磨,即使漸漸形容憔悴、瘦骨伶仃,也決不后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才一語破的:詞人的所謂“春愁”,不外是“相思”二字。
這首詞妙在緊拓“春愁”即“相思”,卻又遲遲不肯說破 ,只是從字里行間向讀者透露出一些消息,眼看要寫到了 ,卻又煞住 ,掉轉筆墨,如此影影綽綽,撲朔迷離,千回百折,直到最后一句,才使真象大白。詞在相思感情達到高潮的時候,戛然而止,激情回蕩,感染力更強了。
愛情思君的唯美經典古詩詞(精選篇2)
卜算子·我住長江頭
[宋] 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作品賞析
【注釋】
①已:完結。
【評解】
同住長江邊,同飲長江水,卻因相隔兩地而不能相見,此情如水長流不息,此恨綿綿終無絕期。只能對空遙祝君心永似我心,彼此不負相思情意。語極平常,感情卻深沉真摯。設想很別致,深得民歌風味,以情語見長。
【集評】
毛晉《姑溪詞跋》:姑溪詞多次韻,小令更長于淡語、景語、情語。
至若“我住長江頭”云云,直是古樂府俊語矣。
《唐宋詞鑒賞集》:李之儀的這首詞,是一闋歌頌堅貞愛情的戀歌。
有較高的藝術性,很耐人尋味。
薛礪若《宋詞通論》:李之儀的詞,很雋美俏麗,另具一個獨特的風調。他的《卜算子》,寫得極質樸晶美,宛如《子夜歌》與《古詩十九首》的真摯可愛。
--引自惠淇源《婉約詞》
李之儀這首《卜算子》深得民歌的神情風味,明白如話,復疊回環,同時又具有文人詞構思新巧。
詞以長江起興。開頭兩句,“我”、“君”對起,而一住江頭,一住江尾,見雙方空間距離之懸隔,也暗寓相思之情的悠長。重疊復沓的句式,加強了詠嘆的情味,仿佛可以感觸到主人公深情的思念與嘆息,在遙隔中翹首思念的女子形象在此江山萬里的悠廣背景下凸現出來。
三、四兩句,從前兩句直接引出。江頭江尾的萬里遙隔,引出了“日日思君不見君”這一全詞的主干;而同住長江之濱,則引出了“共飲長江水 ”。如果各自孤立起來看 ,每一句都不見出色,但聯起來吟味,便覺筆墨之外別具一段深情妙理。這就是兩句之間含而未宣、任人體味的那層轉折。字面意思淺直:日日思君而不得見 ,卻又共飲一江之水 。深味之下,似可知盡管思而不見,畢竟還能共飲長江之水。這“共飲”又似乎多少能稍慰相思離隔之恨。詞人只淡淡道出“不見”與“共飲”的事實,隱去它們之間的轉折關系的內涵,任人揣度吟味,反使詞情分外深婉含蘊。
毛晉盛贊這幾句為“古樂府俊語”(《姑溪詞跋》),可謂一語中的。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換頭仍緊扣長江水,承上“思君不見 ”進一步抒寫別恨。長江之水,悠悠東流,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休止,自己的相思離別之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歇 。用“ 幾時休”、“何時已”這樣的口吻,一方面表明主觀上祈望恨之能已,另一方面又暗透客觀上恨之無已。江水永無不流之日,自己的相思隔離之恨也永無銷歇之時。此詞以祈望恨之能已反透恨之不能已,變民歌、民間詞之直率熱烈為深摯婉曲,變重言錯舉為簡約含蓄。
寫到這里,詞人翻出一層新的意蘊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恨之無已,正緣愛之深摯。
“我心 ”既是江水不竭 ,相思無已,自然也就希望“君心似我心 ”,我定不負我相思之意。江頭江尾的阻隔縱然不能飛越 ,而兩相摯愛的心靈卻一脈遙通。
這樣以來,單方面的相思便變為雙方的期許,無已的別恨便化為永恒的相愛與期待。這樣,阻隔的雙方在心靈上便得到了永久的滋潤與慰藉 。從“ 此恨何時已 ”翻出“定不負相思意 ”,是感情的深化與升華。
江頭江尾的遙隔在這里反而成為感情升華的條件了。這首詞的結拍寫出了隔絕中的永恒之愛,給人以江水長流情長在的感受。
全詞以長江水為抒情線索。悠悠長江水,既是雙方萬里阻隔的天然障礙,又是一脈相通、遙寄情思的天然載體;既是悠悠相思、無窮別恨的觸發物與象征,又是雙方永恒相愛與期待的見證 。隨著詞情的發展,它的作用也不斷變化,可謂妙用無窮。
愛情思君的唯美經典古詩詞(精選篇3)
江城子·西城楊柳弄春柔
[宋] 秦觀
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
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
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
飛絮落花時候、一登樓。
便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作品賞析
此詞上片前三句寫初春的離別,并未出現告別的對象而悲淚滂沱,已寓無限隱情。“西城楊柳弄春柔”貌似純寫景,實則有深意。因為這柳色,通常能使人聯想到青春及青春易逝,又可以使人感春傷別。“弄春柔”的“柔”字,便有百種柔情,“弄”字則有故作撩撥之意。賦予無情景物以有情,寓擬人之法于無意中。“楊柳弄春柔”的結果,便是惹得人“動離憂,淚難收”。以下寫因柳而有所感憶。“猶記”兩句轉為憶舊,“多情”指戀人,“系歸舟”指飄泊重逢的激動。“碧野朱橋”是當日系舟處所,又是今日處境。“當日事”唯存記憶,而眼前是“人不見,水空流”。即謂再度離別,再度“歸來”時,已無人“系舟”,只見水流。“水空流”三字表達的惆悵是深長的。這幾句暗示這楊柳不是任何別的地方的楊柳,而是靠近水驛的長亭之柳,所以當年曾系歸舟,曾有離別情事這地方發生。那時候,一對有情人,就踏過紅色的板橋,眺望春草萋萋的原野,這兒話別。一切都記憶猶新,可是眼前呢,風景不殊,人兒已天各一方了。
過片“韶華”句為議論,道破人生真理,此理雖為常理常情,但由詞人體味人生后道出則有極哀切的意蘊。“韶華不為少年留”是因為少年既是風華正茂,又特別善感的緣故,這青春不再,年華易衰,才是“恨悠悠”的終極原因。此悠悠長恨,當然將詞人仕途不遇、理想落空的傷感融注其間了。“恨悠悠,幾時休?”兩句無形中又與前文的“淚難收”、“水空流”唱和了一次。“飛絮落花時節一登樓”說不登則已,“一登”就這楊花似雪的暮春時候,真正是“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這是一個極其巧妙的比喻,它妙就妙一下子將從篇首開始逐漸寫出的淚流、水流、恨流挽合做一江春水,滔滔不盡地向東奔去,使人沉浸感情的洪流中。這比喻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逐漸匯合,水到渠成的。此喻在李后主“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比喻基礎上,又翻出一層新意,乃脫胎換骨,點鐵成金之法。
此詞寫柳,妙“弄春柔”一語,筆意入微,妥貼自然,把擬人手法于無意中出之,化無情之柳為多情之物;此詞寫愁,妙引而不發,語氣微婉,最后由景觸發一個巧妙的比喻:清淚、流水和離恨融匯成一股情感流,言盡而情不盡。全詞結構布局極縝密。下片“飛絮落花”印上片“楊柳弄春柔”;“登樓”印“離憂”;“春江都是淚”印“淚難收”;“韶華不為少年留”總提全詞命意,天然渾成,意態兼善,神韻悠長。
愛情思君的唯美經典古詩詞(精選篇4)
八六子·倚危亭
[宋] 秦觀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刬盡還生。念柳外青驄別后,水邊紅袂分時,愴然暗驚。
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素弦聲斷,翠綃香減,那堪片片飛花弄晚,蒙蒙殘雨籠晴。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
作品賞析
此詞表達作者與他曾經愛戀的一位歌女之間的離別相思之情。全詞由情切入,突兀而起,其間繪景敘事,或回溯別前之歡,或追憶離后之苦,或感嘆現實之悲,委婉曲折,道盡心中一個“恨”字。
首先,秦觀詞最大的特色是“專主情致”。抒情性原本就是詞長于詩的特點,秦觀則將詞的這一特長加以光大,在這首詞中體現得十分明顯。詞的上片臨亭遠眺,回憶與佳人分手,以情直入,點出詞眼在于一個“恨”字。以“芳草”隱喻離恨,又是眼前的景物。憶及“柳外”“水邊”分手之時詞人以“愴然暗驚”抒發感受,落到現實,無限凄楚。而詞的下片則設情境寫“恨”。用“怎奈”、“那堪”、“黃鸝又啼數聲”等詞句進一步把與佳人分手之后的離愁別緒與仕途不順,有才得不到施展的身世之“恨”,融于一處,并使之具體化、形象化,達到融情于景、情景交融的境界。 其次,這首詞的意境蘊藉含蓄,情致悠長,耐人尋味。秦觀善于通過凄迷、朦朧的意境來傳達自己傷感、迷惘的意緒。在這首詞中,上片以“萋萋刬盡還生”的芳草寫離恨,使人感到詞人的離別之恨就象原上之草,春風吹又生,生生不滅。下片創設了三個情境具體表現這一點:“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的歡娛都隨流水而去,“素弦聲斷,翠綃香減”,詞人對好景不長、離別在即的無奈溢于言表,此其一;其二是離別之時情境的渲染,“片片飛花弄晚,蒙蒙殘雨籠晴”,詞人以凄迷之景寓悵惘、傷感之情,意蘊十分豐富,是極妙的景語;其三,結尾二句,以景結情,急轉直下,聲情并茂,“銷凝之時,黃鸝又啼數聲”,一“又”字,既與起筆“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刬盡還生”遙相呼應,又再次突出了前面所述的兩種情境,意蘊境中,韻逸言外,凄楚傷感之思自在其中。作者善用畫面說話,舉重若輕,寄凝重之思于輕靈的筆觸之中,如游龍飛空,似春風拂柳。
最后,這首詞的語言清新自然,情辭相稱,精工而無斧鑿之痕。前人曾這樣評論:“子瞻辭勝乎情,耆卿情勝乎辭,辭情相稱者,惟少游而已。”秦觀的詞之所以能有如此高超的語言成就,一方面是因為他工于煉字。這首詞中“飛花弄晚”“殘雨籠晴”這二句是互文的,意思是飛花殘雨在逗弄晚晴。這里的一“弄”一“籠”,既音韻和諧,又能使人產生無限想象,十分貼切生動。另一方面,由于秦觀長于化用古人詩句入詞,使之為己所用,更加富于表現力,達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效果。“倚危亭”三句周濟稱為“神來之筆”,實則從李后主《清平樂》詞“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脫化而來;“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則暗用杜牧的“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洪邁《容齋隨筆》認為詞的結尾兩句是模仿杜牧同一詞牌的結尾“正消魂,梧桐又有移翠陰”。不論模仿是否屬實,秦觀這兩句的妙處遠勝過杜牧的此句卻是不爭的事實。可見,秦觀繼承前人語言是有創造性的,惟有創造方能顯其生命力。
此詞寫作者與他曾經愛戀的一位歌女之間的離別相思之情。全詞由情切入,突兀而起,其間繪景敘事,或回溯別前之歡,或追憶離后之苦,或感嘆現實之悲,委婉曲折,道盡心中一個“恨”字。
下片“無端”三句,再進一步追憶當時歡聚之樂。“無端”是不知何故之意,言老天好沒來由,賜予她一份娉婷之姿,致使我為之神魂顛倒 。“夜月”二句敘寫歡聚情況,借用杜牧詩句“娉娉裊裊十三馀,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知。”
《贈別》含蓄出之無淺露之病。“怎奈向”三句(“怎奈向”義同“奈何”)嘆惋好景不常,倏又離散。“素弦聲斷 ,翠綃香減”,仍是用形象寫別離,有幽美凄清之致。“那堪”二句,忽又寫當前景物,以景融情。“片片飛花弄晚 ,蒙蒙殘雨籠晴”,是凄迷之景,在懷人的深切愁悶中 ,觀此景更增惆悵,故用“那堪”二字領起 。結尾“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又是融情入景,有悠然不盡之意。洪邁《容齋四筆》卷十三云:“秦少游《八六子》詞云:‘片片飛花弄晚,蒙蒙殘雨籠晴。正銷凝 ,黃鸝又啼數聲。’語句清峭,為名流推激 。予家舊有建本《蘭畹曲集》,載杜牧之一詞,但記其末句云:‘正銷魂,梧桐又移翠陰。’秦公蓋效之 ,似差不及也。”洪邁指出秦觀詞此二句是從杜牧詞中脫化出來。
此詞在語言上好用對句,如“柳外水邊”、“夜月春風”、“素琴翠綃” 、“飛花殘雨”皆是,尤以“夜月”和“飛花”兩聯為佳,不僅語言工麗,而且各具意境。全詞情景交融,景語情語難分,可謂感人至深,獨具匠心。
愛情思君的唯美經典古詩詞(精選篇5)
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
[宋] 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1]
楊柳堆煙,[2]
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游冶處,[3]
樓高不見章臺路。[4]
雨橫風狂三月暮,
門掩黃昏,
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
亂紅飛過秋千去。[5]
作品賞析
【注釋】:
[1]幾許:多少。
[2]堆煙:形容楊柳濃密。
[3]玉勒:玉制的馬銜。雕鞍:精雕的馬鞍。游冶處:指歌樓妓院。
[4]章臺:漢長安街名。《漢書·張敞傳》有“走馬章臺街”語。唐許堯佐《章臺柳傳》,記妓女柳氏事。后因以章臺為歌妓聚居之地。
[5]亂紅:落花。
此詞寫暮春閨怨,一起一結頗受推賞。“庭院”深深,“簾幕”重重,更兼“楊柳堆煙”,既濃且密——生活在這種內外隔絕的陰森、幽遂環境中,女主人公身心兩方面都受到壓抑與禁錮。疊用三個“深”字,寫出其遭封鎖,形同囚居之苦,不但暗示了女主人公的孤身獨處,而且有心事深沉、怨恨莫訴之感。因此,李清照稱賞不已,曾擬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闋。顯然,女主人公的物質生活是優裕的。但她精神上的極度苦悶,也是不言自明的。
“玉勒雕鞍”以下諸句,逐層深入地展示了現實的凄風苦雨對其芳心的無情蹂躪:情人薄幸,冶游不歸;春光將逝,年華如水。篇末“淚眼問花”,實即含淚自問。花不語,也非回避答案,“亂花飛過秋千去”,不是比語言更清楚地昭示了她面臨的命運嗎?在淚光瑩瑩之中,花如人,人如花,最后花、人莫辨,同樣難以避免被拋擲遺棄而淪落的命運。這種完全用環境來暗示和烘托人物思緒的筆法,深婉不迫,曲折有致,真切地表現了生活在幽閉狀態下的貴族少歸難以明言的內心隱痛。
當然,溯其淵源,此前,溫庭筠有“百舌問花花不語”(《惜春詞》)句,嚴惲也有“盡日問花花不語”(《落花》)句,歐陽修結句或許由此脫化而來,但不獨語言更為流美,意蘊更為深厚,而且境界之渾成與韻味之悠長,也遠過于溫、嚴原句。
【集評】
李清照《詞序》:歐陽公作《蝶戀花》有“庭院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
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闋。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詞簾深樓迥及“亂紅飛過”等句,殆有寄托,不
僅送春也。或見《陽春集》。李易安定為六一詞。易安云:
“此詞余極愛之。”乃作“庭院深深”數闋,其聲即舊《臨江仙》也。
毛先舒《古今詞論》:永叔詞云“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此可謂層
深而渾成。何也?因花而有淚,此一層意也;因淚而問花,此一層意也;花竟不語,此
一層意也;不但不語,且又亂落,飛過秋千,此一層意也。人愈傷心,花愈惱人,語愈
淺而意愈入,又絕無刻畫費力之跡,謂非層深而渾成耶?
這首詞以生動的形象 、清淺的語言,含蓄委婉、深沉細膩地表現了閨中思婦復雜的內心感受,是閨怨詞中傳誦千古的名作。
此詞首句“深深深”三字,其用疊字之工,致使全詞的景寫得深,情寫得深,由此而生深遠之意境。詞人首先對女主人公的居處作了精心的描繪。“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這兩句,似乎是一組電影搖動鏡頭,由遠而近,逐步推移,逐步深入。隨著鏡頭所指,先是看到一叢叢楊柳從眼前移過。“楊柳堆煙 ”,說的是早晨楊柳籠上層層霧氣的景象 。著一“ 堆 ”字,則楊柳之密,霧氣之濃,宛如一幅水墨畫 。隨著這一叢叢楊柳過去 ,詞人又把鏡頭搖向庭院,搖向簾幕。這簾幕不是一重,而是過了一重又一重。究竟多少重,他不作瑣屑的交代,一言以蔽之曰“無重數 ”。“ 無重數”,即無數重。一句“無重數”,令人感到這座庭院簡直是無比幽深。至此,作者用一句“玉勒雕鞍游冶處”,宕開一筆,把視線引向她丈夫那里;然后折過筆來寫道:“樓高不見章臺路”。原來這詞中女子正獨處高樓,她的目光正透過重重簾幕、堆堆柳煙,向丈夫經常游冶的地方凝神遠望。
詞的上片著重寫景,但“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王國維《人間詞話》),在深深庭院中,已宛然見到一顆被禁錮的與世隔絕的心靈。詞的下片著重寫情,雨橫風狂,催送著殘春,也催送女主人公的芳年。她想挽留住春天,但風雨無情,留春不住。于是她感到無奈:“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只好把感情寄托到命運同她一樣的花上。這兩句包含著無限的傷春之感。清人毛先舒評曰:“‘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此可謂層深而渾成。”(王又華《古今詞論》引)他的意思是說語言渾成與情意層深往往是難以兼具的,但歐詞這兩句卻把它統一起來。這兩句情感層次如下:第一層寫女主人公因花而有淚 。見花落淚 ,對月傷情,是古代女子常有的感觸。此刻女子正在憶念走馬章臺(漢長安章臺街,后世借以指游冶之處)的丈夫,可是望而不可見,眼中唯有在狂風暴雨中橫遭摧殘的花兒,由此聯想到自己的命運,不禁傷心淚下。第二層是寫因淚而問花。淚因愁苦而致,勢必要找個發泄的對象。這個對象此刻已幻化為花,或者說花已幻化為人。于是女主人公向著花兒癡情地發問。第三層是花兒在一旁緘默,無言以對。緊接著詞人寫第四層:花兒不但不語,反而象故意拋舍她似地紛紛飛過秋千而去 。人兒走馬章臺,花兒飛過秋千 ,有情之人 、無情之物對她都報以冷漠 ,怎能不讓人傷心 !這種借客觀景物的反應來烘托 、反襯人物主觀感情的寫法,正是為了深化感情。
詞人一層一層深挖感情,并非刻意雕琢,而是象竹筍有苞有節一樣 ,自然生成,逐次展開,在自然渾成、淺顯易曉的語言中,蘊藏著深摯真切的感情。
這首詞意境深遠。詞中寫景寫情,而景與情又是那樣的融合無間 ,渾然天成 ,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意境。詞人刻畫意境也是有層次的。從環境來說,它是由外景到內景,以深邃的居室烘托深邃的感情,以灰暗凄慘的色彩渲染孤獨傷感的心情。從時間來說,上片是寫濃霧彌漫的早晨 ,下片是寫風狂雨暴的黃昏,由早及晚,逐次打開人物的心扉。過片三句,近人俞平伯評曰 :“‘三月暮’點季節,‘風雨’點氣候,‘黃昏’點時刻,三層渲染,才逼出‘無計’句來。”(《 唐宋詞選釋 》)暮春時節,風雨黃昏;閉門深坐,情尤怛惻。個中意境,仿佛是詩,但詩不能寫其貌;是畫,但畫不能傳其神;唯有通過這種婉曲的詞筆才能恰到好處地勾畫出來。尤其是結句,近人王國維認為這是一種“ 有我之境”。所謂“有我之境”,便是“ 以我觀物 ,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也就是說,花兒含悲不語,反映了詞中女子難言的苦痛;亂紅飛過秋千,烘托了女子終鮮同情之侶 、悵然若失的神態。而情思之綿邈,意境之深遠,尤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