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記散文
中國現代游記散文卷帙浩繁,在現代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游記散文,希望大家喜歡。
游記散文一:法蘭西游記
康有為
光緒三十一年七月二十二夜,自德之克虜伯炮廠往法國。八時,汽車行,頻渡河,汽車入船中而渡岸上。睨燈火樓閣,閃煜輝煌,經大城市無數。十一時到奧斯鹿林州,自此易法國車,車場閎大甚,關吏驗行李訖而行。此州為普勝法時所割,城郭人民無恙,而主者易人。三十年前讀《普法戰紀》,至此見之,愴懷割據。自此入法境,皆普國用兵之地;惜深宵高臥,不克一一親見之。二十三早六時,到巴黎矣。
往聞巴黎繁麗冠天下,頃親履之,乃無所睹。宮室未見瑰詭,道路未見奇麗,河水未見清潔。比倫敦之湫隘,則略過之。遍游全城,亦不過與奧大利之灣納相類耳。歐洲城市,莫不如此。且不及柏林之廣潔,更不及紐約之瑰麗遠甚。其最佳處僅有二衢。其一自拿破侖紀功坊至杯的巴論公囿十余里,道廣近二十丈,中為馬車,左道為人行,右道為人馬行。此外左右二丈許雜植花木處,碧蔭綠草,與紅花白幾相映?;就庾笥矣譃轳R車道。馬車道內近人家處,鋪石丈許為人行道,又植花木蔭之。全道凡花樹二行,道路七行。道用木填,涂之以油,潔凈光滑。其廣潔妙麗,誠足夸炫諸國矣。
今美國諸大城市,勝處皆用此法。惟夾馬道以樹,樹外左右以煉化石為人行道,仍蔭以樹,則為三條道。或樹外再用馬路二條,則為五條。柏林至大之衢名“嗹”者,僅中列花樹一林,旁馬行路又車行路,近人家處為人行路,僅六條,花林又少其一,皆不如巴黎也。
今美、墨各新辟道,皆仿巴黎。道路之政,既壯國體,且關衛生。吾國路政不修,久為人輕笑。方當萬國競爭,非止平治而已,乃復竟華麗、較廣大、斗精潔以相夸尚;則我國古者至精美之路,如秦之馳道,隱以金椎,樹以青松,唐京道廣百步,夾以綠槐,中為沙堤,亦不足以與于茲。他日吾國變法,必當比德、美、法之道,盡收其勝,而增美釋回,乃可以勝。竊意以此道為式,而林中加以漢堡之花,時堆太湖之石,或為噴水之池;一里必有短亭,二里必有長亭,如一公園然;人行夾道,用美國大煉化石,加以羅馬之摩色異下園林路之砌小石為花樣,妙選嘉木如桐如柳者蔭之;則吾國道路,可以冠絕天下矣。
巴黎此道旁之第宅,皆世爵富商,頗有園林,亦有壯麗者,然不及紐約之十一矣。近園處則百戲并陳,傍晚時則車馬如織。蓋巴黎馬車六萬,電車二萬。夕陽漸下,多會于是。士女如云,風馳雷驟。而電車疾速,馬車少不及避,輒撞翻。綠鬢紅裳,衣香人影。憶昔在上海大馬路大同譯書局倚欄而望,自泥城橋至愚園、西園等處,頗相仿佛,但遜其闊大耳。他時更筑豐、鎬,別營新京,以吾國力之大,人民之多,茍刻意講求,必可過之也。
大約法之有繁麗盛名,乃自路易十四以來,世為歐雄。而路易十四欲以隱銷封建,乃特盛聲色之觀、園囿之美、歌舞之樂,俾十萬諸侯,樂而忘返,皆沉醉于巴黎,奔走于前后,而不欲還其荒山之宮壘以煉兵治民。所謂此間樂不思蜀,柔肌脆骨,非復能以雄武抗叛。而路易十四不折一矢,得以統一王國,因益以矜夸諸歐,成為風俗。至今游其市肆,女子衣裳之新麗,冠佩之精妙,幾榻之詭異,香澤之芬芳,花色之新妙,凡一切精工,誠為獨冠歐美。然此徒為行樂之具,而非強國之謀。路易十四以收諸侯,則誠妙術也。今沿其故俗,欲以與天下爭,則適相反矣。人艷稱之,法人亦以自多,則大謬矣。
自埃及華表至百丈鐵塔處,樓館夾臨先河,為故賽會地。賽會故宇宮館十數所猶在,皆瑰偉詭異。長橋橫河,金人、金鳳十對,夾于橋,殆如漢承露臺之金銅仙人掌,瑰麗極矣。過武庫、拿破侖陵塔而至鐵塔。鐵塔高九百余尺,上侵云表。冠絕宇內。樓塔四腳相距百十丈,下為公園,士女掎裳游坐其間。埃及華表左右亦為公園,花木交蔭,而戲園游場多列其旁。至夕電燈萬億,雜懸道路;林木中馬車千百,馳驟過之,若列星照耀,蕩炫心目。然電燈之繁麗,不如紐約之歡娛;杯論馬車林木燈火連亙十余里,尚不如印度之加拉吉打焉。新賽會場,采法國之勝,而奇偉過之,然皆毀去。則宮館樓觀橋道之瑰猶存者,此地仍可稱焉。此亦非妄有名者耶!
自紀功坊至盧華故宮,則大戲院、酒樓、大肆咸在,道皆夾樹,士女游者晝夜不息。全都公園大者十五,小者十,戲班十五。巴黎所稱號繁麗者,盡在此矣。以吾見其百戲之園,萬獸之囿,不如德甚?;蛑^巴黎之以繁麗聞于大地者,在其婬坊妓館,鏡臺繡闥,其婬樂竟日徹夜。已領牌之妓凡十五萬,未領牌者不可勝數。若其女衣詭麗,百色鮮新,為歐土冠,雖紐約猶仿效之。果若此,則誠可稱。此則若吾國之上海耶?非旅人所能深識也。以吾居游巴黎之市十余日,日在車中,無所不游,窮極其勝,若渺無所睹聞而可生于我心、觸于吾懷者,厭極而去。乃嘆夙昔所聞之大謬,而相思之太殷。意者告我之人,有若鄉曲之夫,驟至城市,而駭其日日為墟者耶?
要而論之,巴黎博物院之宏偉繁夥,鐵塔之高壯宏大,實甲天下;除此二事,無可驚美焉。巴黎市人行步徐緩,俗多狡詐,不若倫敦人行之捷疾,目力之回顧,而語言較篤實,亦少勝于法焉。吾自上海至蘇百余里中,若營新都市,以吾人民之多,變法后之富,不數十年必過巴黎,無可羨無可愛焉!
法自道光五年始開機器,晚矣;學問、技藝,皆遠不如德、英。彼所最勝者,制女服女冠之日日變一式,香水之獨有新制,首飾、油粉、色衣之講求精美,此則英、美且不能解其侔色揣稱之工,然吾何取焉!未遠游者,多震于巴黎之盛名,豈知其無甚可觀若此耶?若夫覽其革命之故事,睹其流血之遺跡,八十三年中,傷心慘目,隨在多有。而今議院黨派之繁多,世爵官吏之貪橫,治化污下,遜于各國。不少受益,徒遭慘戮。坐睹德、英、美之日盛,而振作無由。士人挾其哲學空論,清談高蹈,而不肯屈身以考工藝。人民樂其葡萄酒之富,絲織之美,擁女之樂,而不愿遠游,窮夜歌舞,惰窳侈佚,非興國者也。
法人雖立民主,而極不平等,與美國異。其世家名士,詡詡自喜,持一國之論,而執一國之政,超然不與平民齊,挾其夙昔之雄風,故多發狂之論。行事不貼貼,而又黨多,相持不下,無能實行久遠者,故多背繩越軌,不適時勢人性之宜。經百年之數變,至今變亂略定,終不得堅美妥貼之治,徒流無數人血。今英、德各國,有所借鑒而善取之,則法國乎?為人則太多,自為則非也,其奈俗化已成,無有能匡正何?聞法人質性,輕喜易怒,語不合意,從君萬曲梁塵飛。夫輕喜易怒者,野人之性也,法人猶未離之耶?德、英皆沉鷙,不輕喜怒,故強能久。二族之性,可以觀其治矣。
自埃及華表至鐵塔,中間數里,臨先河處,皆故賽會地。樓館橋道,皆至華麗。華表前敞場千步,電燈林立,車馬如云。賽珍遺館,今猶存有二處。一必地宮,前臨草池,四角崇穹,中為圓穹。一為忌連宮,以玻為瓦,周以花木,后臨先河,皆最壯麗者也。長橋數四,一皆偉觀。一直通拿破侖陵前之鐵橋。其第三橋為亞力山大橋,尤當孔道,而奇麗甲天下焉。其廣數丈,電燈繁多,夾橋兩邊。其兩橋頭之四角皆有華表,上立金人一、金馬一、面為金鳳,大丈余,光采照耀,十余年常新,想糜金無算焉。
游記散文二:蘇州的回憶
周作人
說是回憶,仿佛是與蘇州有很深的關系,至少也總經過十年以上的樣子,可是事實上卻并不然。民國七八年間坐火車走過蘇州,共有四次,都不曾下車,所看見的只是車站內的情形而已。去年四月因事經南京,始得順便至蘇州一游,也只有兩天的停留,沒有走到多少地方,所以見聞很是有限。當時江蘇日報社有郭夢鷗先生以外幾位陪著我們走,在那兩天的報上隨時都有很好的報道,后來郭先生又有一篇文章,登在第三期的《風雨談》上,此外實在覺得更沒有什么可以紀錄的了。但是,從北京遠迢迢地經蘇州走一趟,現在也不是容易事,其時又承本地各位先生懇切招待,別轉頭來走開之后,再不打一聲招呼,似乎也有點對不起?,F在事已隔年,印象與感想都漸就著落,雖然比較地簡單化了,卻也可以稍得要領,記一點出來,聊以表示對于蘇州的恭敬之意,至于旅人的話,謬誤難免,這是要請大家見恕的了。
我旅行過的地方很少,有些只根據書上的圖像,總之我看見各地方的市街與房屋,常引起一個聯想,覺得東方的世界是整個的。譬如中國,日本,朝鮮,琉球,各地方的家屋,單就照片上看也罷,便會確鑿地感到這里是整個的東亞。我們再看烏魯木齊,寧古塔,昆明各地方,又同樣的感覺這里的中國也是整個的??墒窃谶@整個之中別有其微妙的變化與推移,看起來亦是很有趣味的事。以前我從北京回紹興去,浦口下車渡過長江,就的確覺得已經到了南邊,及車抵蘇州站,看見月臺上車廂里的人物聲色,便又仿佛已入故鄉境內,雖然實在還有五六百里的距離?,F至通稱江浙,有如古時所謂吳越或吳會,本來就是一家,杜荀鶴有幾首詩寫得很好,其一送人游吳云: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夜市賣菱藕,春船戴綺羅。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又一首送友游吳越云:
去越從吳過,吳疆與越連,有園多種橘,無水不生蓮。夜市橋邊火,春風寺外船。此中偏重客,君去必經年。
詩固然做的好,所寫事情也正確實,能寫出兩地相同的情景。我到蘇州第一感覺的也是這一點,其實即是證實我原有的漠然的印象罷了。我們下車后,就被招待游靈巖去,先到木瀆在石家飯店吃過中飯。從車站到靈巖,第二天又出城到虎丘,這都是路上風景好,比目的地還有意思,正與游蘭亭的人是同一經驗。我特別感覺有趣味的,乃是在木瀆下了汽車,走過兩條街往石家飯店去時,看見那里的小河,小船,石橋,兩岸枕河的人家,覺得和紹興一樣,這是江南的尋常景色,在我江東的人看了也同樣的親近,恍如身在故鄉了。又在小街上見到一爿糕店,這在家鄉極是平常,但北方絕無這些糕類,好些年前曾在《賣糖》這一篇小文中附帶說及,很表現出一種鄉愁來,現在卻忽然遇見,怎能不感到喜悅呢。只可惜匆匆走過,未及細看這柜臺上蒸籠里所放著的是什么糕點,自然更不能夠買了來嘗了。不過就只是這樣看了一眼走過了,也已很是愉快,后來不久在城里幾處地方,雖然不是這店里所做,好的糕餅也吃到好些,可以算是滿意了。
第二天往馬醫科巷,據說這地名本來是螞蟻窠巷,后為轉訛,并不真是有過馬醫牛醫住在那里,去拜訪俞曲園先生的春在堂。南方式的廳堂結構原與北方不同,我在曲園前面的堂屋里徘徊良久之后,再往南去看俞先生著書的兩間小屋,那時所見這些過廊,側門,天井種種,都恍忽是曾經見過似的,又流連了一會兒。我對同行的友人說,平伯有這樣好的老屋在此,何必留滯北方,我回去應當勸他南歸才對。說的雖是半玩笑的話,我的意思卻是完全誠實的,只是沒有為平伯打算罷了,那所大房子就是不加修理,只說點燈,裝電燈固然了不得,石油沒有,植物油又太貴,都無辦法,故即欲為點一盞讀書燈計,亦自只好仍舊蟄居于北京之古槐書屋矣。我又去拜謁章太炎先生墓,這是在錦帆路章宅的后園里,情形如郭先生文中所記,茲不重述,章宅現由省政府宣傳處明處長借住,我們進去稍坐,是一座洋式的樓房,后邊講學的地方云為外國人所占用,尚未能收回,因此我們也不能進去一看,殊屬遺憾。俞章兩先生是清末民初的國學大師,卻都別有一種特色,俞先生以經師而留心新文學,為新文學運動之先河,章先生以儒家而兼治佛學,又倡道革命,承先啟后,對于中國之學術與政治的改革至有影響,但是至晚年卻又不約而同的定住蘇州,這可以說是非偶然的偶然,我覺得這里很有意義,也很有意思。俞章兩先生是浙西人,對于吳地很有情分,也可以算是一小部分的理由,但其重要的原因還當別有所在。由我看去,南京、上海、杭州,均各有其價值與歷史,唯若欲求多有文化的空氣與環境者,大約無過蘇州了吧。兩先生的意思或者看重這一點,也未可定。現在南京有中央大學,杭州也有浙江大學了,我以為在蘇州應當有一個江蘇大學,順應其環境與空氣,特別向人文科學方面發展,完成兩先生之弘業大愿,為東南文化確立其根基,此亦正是喪亂中之一件要事也。
在蘇州的兩個早晨過得很好,都有好東西吃,雖然這說的似乎有點俗,但是事實如此,而且談起蘇州,假如不講到這一點,我想終不免是一個罅漏。若問好東西是什么,其實我是鄉下粗人,只知道是糕餅點心,到口便吞,并不曾細問種種的名號。我可記得亂吃得很不少,當初江蘇日報或是郭先生的大文里仿佛有著記錄。我常這樣想,一國的歷史與文化傳得久遠了,在生活上總會留下一點痕跡,或是華麗,或是清淡,卻無不是精煉的,這并不想要夸耀什么,卻是自然應有的表現。我初來北京的時候,因為沒有什么好點心,曾經發過牢騷,并非真是這樣貪吃,實在也只為覺得他太寒傖,枉做了五百年首都,連一些細點心都做不出,未免丟人罷了。我們第一早晨在吳苑,次日在新亞,所吃的點心都很好,是我在北京所不曾遇見過的,后來又托朋友在采芝齋買些干點心,預備帶回去給小孩輩吃,物事不必珍貴,但也很是精煉的,這盡夠使我滿意而且佩服,即此亦可見蘇州生活文化之一斑了。這里我特別感覺有趣味的,乃是吳苑茶社所見的情形。茶食精潔,布置簡易,沒有洋派氣味,固已很好,而吃茶的人那么多,有的像是祖母老太太,帶領家人婦子,圍著方桌,悠悠的享用,看了很有意思。性急的人要說,在戰時這種態度行么?我想,此刻現在,這里的人這么做是并沒有什么錯的。大抵中國人多受孟子思想的影響,他的態度不會得一時急變,若是因戰時而面粉白糖漸漸不見了,被迫得沒有點心吃,出于被動的事那是可能的??傊谔K州,至少是那時候,見了物資充裕,生活安適,由我們看慣了北方困窮的情形的人看去,實在是值得稱贊與羨慕。我在蘇州感覺得不很適意的也有一件事,這便是住處。據說蘇州旅館絕不容易找,我們承公家的斡旋得能在樂鄉飯店住下,已經大可感謝了,可是老實說,實在不大高明。設備如何都沒有關系,就只苦于太熱鬧,那時我聽見打牌聲,幸而并不在貼隔壁,更幸而沒有拉胡琴唱曲的,否則次日往虎丘去時馬車也將坐不穩了。就是像滄浪亭的舊房子也好,打掃幾間,讓不愛熱鬧的人可以借住,一面也省得去占忙的房間,妨礙人家的娛樂,倒正是一舉兩得的事吧。
在蘇州只住了兩天,離開蘇州已將一年了,但是有些事情還清楚的記得,現在寫出幾項以為紀念,希望將來還有機緣再去,或者長住些時光,對于吳語文學的發源地更加以觀察與認識也。
民國甲申3月8日
游記散文三:五峰游記
李大釗
我向來慣過“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的日子,一切日常生活的經過都記不住時日。
我們那晚八時頃,由京奉線出發,次日早晨曙光剛發的時候,到灤州車站。此地是辛亥年張紹曾督率第二十軍,停軍不發,拿十九信條要脅清廷的地方。后來到底有一標在此起義,以眾寡不敵失敗,營長施從云王金銘,參謀長白亞雨等殉難。這是歷史上的紀念地。
車站在灤州城北五里許,緊靠著橫山。橫山東北,下臨灤河的地方,有一個行宮,地勢很險,風景卻佳,而今作了我們老百姓旅行游覽的地方。
由橫山往北,四十里可達盧龍。山路崎嶇,水路兩岸萬山重迭,暗崖很多,行舟最要留神,而景致絕美。由橫山往南,灤河曲折南流入海,以陸路計,約有百數十里。
我們在此雇了一只小舟,順流而南,兩岸都是平原。遍地的禾苗,都是茂盛,但已覺受旱。禾苗的種類,以高梁為多,因為灤河一帶,主要的食糧,就是高梁。谷黍豆類也有。灤河每年泛濫,河身移從無定,居民都以為苦。其實灤河經過的地方,雖有時受害,而大體看來,卻很富厚,因為它的破壞中,卻帶來了很多的新生活種子,原料。房屋老了,經它一番破壞,新的便可產生。土質乏了,經它一回灘淤,肥的就會出現。這條灤河簡直是這一方的舊生活破壞者,新生活創造者??上硕际瞧埌玻匆娝钠茐?,看不見它的建設,卻很冤枉了它。
河里小舟漂著,一片斜陽射在水面,一種金色的淺光,襯著岸上的綠野,景色真是好看。
天到黃昏,我們還未上岸。從舟人搖櫓的聲中,隱約透出了遠村的犬吠,知道要到我們上岸的村落了。
到了家鄉,才知道境內很不安靜。正有“綁票”的土匪,在各村騷擾。還有“花會”照舊開設。
過了兩三日,我便帶了一個小孩,來到昌黎的五峰。是由陸路來的,約有八十里。從前昌黎的鐵路警察,因在車站干涉日本駐屯軍的無禮的行動,曾有五警士為日兵慘殺。這也算是一個紀念地。
五峰是碣石山的一部,離車站十余里,在昌黎城北。我們清早雇騾車運行李到山下。
車不能行了,只好步行上山。一路石徑崎嶇,曲折的很,兩傍松林密布。間或有一兩人家很清妙的幾間屋,筑在山上,大概窗前都有果園。泉水從石上流著,潺潺作響,當日恰遇著微雨,山景格外的新鮮。走了約四里許,才到五峰的韓公祠。
五峰有個勝境,就在山腹。望海,錦繡,平斗,飛來,掛月,五個山峰環抱如椅。好事的人,在此建了一座韓文公祠。下臨深澗,澗中樹木叢森。在南可望渤海,碧波萬頃,一覽無盡。我們就在此借居了。
看守祠宇的人,是一雙老夫婦,年事都在六十歲以上,卻很健康。此外一狗,一貓,兩只母雞,構成他們那山居的生活。我們在此,找夫婦替我們操作。
祠內有兩個山泉可飲。煮飯烹茶,都從那里取水。用松枝作柴,頗有一種趣味。
山中松樹最多,果樹有蘋果,桃,杏,梨,葡萄,黑棗,胡桃等。今年果收都不佳。
來游的人卻也常有。但是來到山中,不是吃喝,便是賭博,真是大殺風景。
山中沒有野獸,沒有盜賊,我們可以夜不閉戶,高枕而眠。
久旱,鄉間多求雨的,都很熱鬧,這是中國人的群眾運動。
昨日山中落雨,云氣把全山包圍。樹里風聲雨聲,有波濤澎湃的樣子。水自山間流下,卻成了瀑布。雨后大有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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