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 浣溪沙·漠漠輕寒上小樓
《浣溪沙·漠漠輕寒上小樓》,北宋秦觀詞作,曾被譽(yù)為《淮海詞》中小令的壓卷之作。下面請欣賞小編帶來的秦觀《浣溪沙·漠漠輕寒上小樓》的內(nèi)容。
秦觀 《浣溪沙·漠漠輕寒上小樓》原文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xì)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
秦觀 《浣溪沙·漠漠輕寒上小樓》譯文
纖帶著一絲寒意,獨自登上小樓,清晨的陰涼,令人厭煩,仿佛已是深秋。回望畫屏,淡淡煙霧,潺潺流水,意境幽幽。
窗外,花兒自由自在地輕輕飛舞,恰似夢境,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漫無邊際地飄灑著,就像愁緒飛揚(yáng)。再看那綴著珠寶的簾子正隨意懸掛在小小銀鉤之上。
詩人介紹
秦觀,北宋中后期著名詞人,與黃庭堅、張耒、晁補(bǔ)之合稱“蘇門四學(xué)士”,頗得蘇軾賞識。熙寧十一年(1078年)作《黃樓賦》,蘇軾贊他“有屈宋之才”。元豐七年(1084年)秦觀自編詩文集十卷后,蘇軾為之作書向王安石推薦,王安石稱他“有鮑、謝清新之致”。 因秦觀屢得名師指點,又常與同道切磋,兼之天賦才情,所以他的文學(xué)成就燦然可觀。他后來于元豐八年(1085年)考中進(jìn)士,初為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元祐二年(1087年)蘇軾引薦為太學(xué)博士,后遷秘書省正字,兼國史院編修官。哲宗于紹圣元年親政后(1094年)“新黨”執(zhí)政,“舊黨”多人遭罷黜。秦觀出杭州通判,道貶處州,任監(jiān)酒稅之職,后徙郴州,編管橫州,又徙雷州。徽宗即位后秦觀被任命為復(fù)宣德郎,之后在放還北歸途中卒于藤州。
其散文長于議論,《宋史》評其散文“文麗而思深”。其詩長于抒情,敖陶孫《詩評》說:“秦少游如時女游春,終傷婉弱。”他是北宋后期著名婉約派詞人,其詞大多描寫男女情愛和抒發(fā)仕途失意的哀怨,文字工巧精細(xì),音律諧美,情韻兼勝,歷來詞譽(yù)甚高。然而其詞緣情婉轉(zhuǎn),語多凄黯。有的作品終究氣格纖弱。代表作為《鵲橋仙》、(纖云弄巧)、《望海潮》、(梅英疏淡)、《滿庭芳》、(山抹微云)等。《鵲橋仙》中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被譽(yù)為“化腐朽為神奇”。《滿庭芳》中的“斜陽外,寒鴉數(shù)點,流水繞孤村”被稱做“天生的好言語”。南宋張炎之《詞源》:“秦少游詞體制淡雅,氣骨不衰,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滓,久而知味。”生平詳見《宋史·文苑傳》。著有《淮海集》40卷,以及《淮海居士長短句》、《勸善錄》、《逆旅集》等作品。。其所編撰的《蠶書》,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一部蠶桑專著。極善書法,小楷學(xué)鐘王,遒勁可愛,草書有東晉風(fēng)味,行楷學(xué)顏真卿。建炎四年(1130),南宋朝廷追贈秦觀為“直龍圖閣學(xué)士”,后世稱之為“淮海公”。
秦觀 《浣溪沙·漠漠輕寒上小樓》賞析
這首詞以輕淺的色調(diào)、幽渺的意境,描繪一個女子在春陰的清晨里所生發(fā)的淡淡哀愁和輕輕寂寞。全詞意境悵靜悠閑,含蓄有味。
每一次春來,就是一次傷春的體驗。詞人之心,很早就發(fā)出了“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的愁怨。然而他們的命運也往往是一年年地品嘗春愁。此詞抒寫的是淡淡的春愁。它以輕淡的色筆、白描的手法,十分熨貼地寫出了環(huán)境氛圍,即把那一腔淡淡的哀怨變?yōu)榫唧w可感的藝術(shù)形象滲透出來,表情深婉、幽緲。“一片自然風(fēng)景就是一種心情”。索漠輕寒中裊裊而升的是主人公那輕輕的寂寞和百無聊賴的閑愁。即景生情,因情生景,情恰能稱景,景也恰能傳情,這便是詞作的境界。
上片寫晨起之感和室內(nèi)之景,語言幽婉而含意深邃。詞的起調(diào)很輕,很淡,而于輕淡中帶著作者極為纖細(xì)銳敏的一種心靈上的感受。漠漠輕寒,似霧如煙,以“漠漠”二字狀漫彌而上小樓的輕寒,一下子給春寒蕭索的清晨帶來寥廓冷落的氣氛。與“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意蘊(yùn)相似,而情調(diào)之婉妙幽微過之。不說人愁,但云“漠漠輕寒上小樓”。回味“上”字,那淡淡愁思,不是正隨這薄薄春寒無聲無息地在人的心頭輕輕漾起?僅詞的首句,就為全詞烘托出一個色調(diào)凄清的景。緊接著加上“曉陰無賴似窮秋”,在凄清的背景上涂抹一層暗淡的色彩。無賴,令人討厭,無可奈何的憎語。時屆暮春,卻感到竟像深秋那樣的寒冷,原來這是一個春陰的早晨。春陰寒薄,不能不使人感到抑悶無聊。然而詞人不說心情之無聊,卻咒曉陰之無賴,進(jìn)一層渲染了氣氛之寂寞凄寒。主人公也許剛剛從夢中醒來,睡眼惺忪,室內(nèi)畫屏閑展:淡淡的煙靄,輕輕的流水。在周圍陰氛的罩籠下,幽迷淡遠(yuǎn)。凝神恍惚中,他仿佛消失在清迷幽幽的畫景之中,又仿佛還依回于渺茫、流動的夢境之中。這種主觀幻覺,正是由于幽迷寧靜的氛圍與主人公此時此刻心境的渾然一體所致。是情與景融、意與境渾的佳句。
下片寫倚窗所見,轉(zhuǎn)入對春愁的正面描寫。不期然而然中,他的視線移向了窗外:飛花裊裊,飄忽不定,迷離惝恍;細(xì)雨如絲,迷迷蒙蒙,迷漫無際。見飛花之飄緲,不禁憶起殘夢之無憑,心中頓時悠起的是細(xì)雨蒙蒙般茫無邊際的愁緒。本寫春夢之無憑與愁緒之無際,卻透過窗戶攝景著筆于遠(yuǎn)處的飛花細(xì)雨,將情感距離故意推遠(yuǎn),越發(fā)感生出一種飄緲朦朧、不即不離之美。亦景亦情而柔婉曲折,是“雖不識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語”(《人玉屑》卷二十一引晁無咎語)的佳例。詞人將“夢”與“愁”這種抽象的情感編織在“飛花”、“絲雨”交織的自然畫面之中。這種現(xiàn)象,約翰·魯斯金稱為“感情誤置”,而這在中國詩詞中則為司空見慣。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詩人們心中存有一種感情,移情入景,便往往設(shè)想自然也帶著這份感情。“以我觀物,而物皆著我之色彩”。“自在飛花”,無情無思,格外惹人惱恨,而反襯夢之有情有思。最后,詞以“寶簾閑掛小銀鉤”作結(jié),尤覺搖曳多姿。細(xì)推詞脈,此句應(yīng)為過片之倒裝句。沉迷于一時之幻境,不經(jīng)意中瞥向已經(jīng)掛起的窗簾外面,飛花絲雨映入眼簾,這便引出“自在”二句之文。而在結(jié)構(gòu)藝術(shù)上,詞人作如是倒裝,使得詞之上、下片對稱工整,顯得精巧別致,極富回環(huán)變化的結(jié)構(gòu)之美。同時,也進(jìn)一步喚醒全篇,使簾外的種種愁境,簾內(nèi)的愁人更為分明,不言愁而愁自現(xiàn)。《續(xù)編草堂詩余》曰:“后疊精研,奪南唐席。”正是對此章法技巧的高度評贊。句中“閑”字,本是形容物態(tài),而讀者返觀全篇,知此正是全詞感情基調(diào)──百無聊賴的情感意緒。作為紅線貫串打通全詞,一氣運轉(zhuǎn),跌宕昭彰。張炎說:“秦少游詞體制淡雅,氣骨不衰,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滓,久而知味。”(《詞源》卷下)試觀此作,正是如此。
此詞以柔婉曲折之筆,寫一種淡淡的閑愁。在生活中,每個人都會擁有自己的一份閑愁。不知何時何處,它即從你心底無端地升起,說不清也拂不去,令人寂寞難耐。詞人們又總是能更敏銳地感受到它,捕捉住它,并流諸筆底。而此時,又必然會滲透進(jìn)他們對時世人生的獨特感受。馮延巳的《鵲踏枝》寫出了人人心中皆有的這般閑情,卻也包蘊(yùn)著一種由時代氛圍所釀成的說不清、排不開的愁緒。“古之傷心人也”的秦觀,年少喪父,仕途抑塞,于新舊黨迭為消長之際,一再受到排抑,滿腹?jié)M腔人生的遭際感慨,泛化為一種凄怨感傷的心境意緒而彌漫于詞作之中,呈現(xiàn)出含蓄蘊(yùn)藉、窈深幽約之美。此詞曲折傳情而凄清婉美,《詞則大雅集》卷二稱“宛轉(zhuǎn)幽怨,溫韋嫡派”。作為婉約派詞人,他正是遠(yuǎn)祖溫韋,近承晏柳,融各家所長為一體,成其細(xì)膩含蓄而又凄怨感傷之風(fēng)格,吟唱出較“花間”、“尊前”更為綢繆凄婉的角聲,別具一番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