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魯迅風箏的散文
魯迅是20世紀的文化巨人,他在小說、散文、雜文、木刻、現代詩、舊體詩、名著翻譯、古籍校勘和現代學術等多個領域都有巨大貢獻。下面是小編帶來關于魯迅風箏的散文的內容,歡迎閱讀!
《風箏》原文:
北京的冬季,地上還有積雪,灰黑色的禿樹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遠處有一二風箏浮動,在我是一種驚異和悲哀。 故鄉的風箏時節,是春二月,倘聽到沙沙的風輪聲,仰頭便能看見一個淡墨色的蟹風箏或嫩藍色的蜈蚣風箏。還有寂寞的瓦片風箏,沒有風輪,又放得很低,伶仃地顯出憔悴可憐模樣。但此時地上的楊柳已經發芽,早的山桃也多吐蕾,和孩子們的天上的點綴照應,打成一片春日的溫和。我現在在那里呢?四面都還是嚴冬的肅殺,而久經訣別的故鄉的久經逝去的春天,卻就在這天空中蕩漾了。
但我是向來不愛放風箏的,不但不愛,并且嫌惡他,因為我以為這是沒出息孩子所做的玩藝。和我相反的是我的小兄弟,他那時大概十歲內外罷,多病,瘦得不堪,然而最喜歡風箏,自己買不起,我又不許放,他只得張著小嘴,呆看著空中出神,有時至于小半日。遠處的蟹風箏突然落下來了,他驚呼;兩個瓦片風箏的纏繞解開了,他高興得跳躍。他的這些,在我看來都是笑柄,可鄙的。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似乎多舊不很看見他了,但記得曾見他在后園拾枯竹。
我恍然大悟似的,便跑向少有人去的一間堆積雜物的小屋去,推開門,果然就在塵封的什物堆中發見了他。他向著大方凳,坐在小凳上;便很驚惶地站了起來,失了色瑟縮著。大方凳旁靠著一個蝴蝶風箏的竹骨,還沒有糊上紙,凳上是一對做眼睛用的小風輪,正用紅紙條裝飾著,將要完工了。我在破獲秘密的滿足中,又很憤怒他的瞞了我的眼睛,這樣苦心孤詣地來偷做沒出息孩子的玩藝。我即刻伸手折斷了蝴蝶的一支翅骨,又將風輪擲在地下,踏扁了。論長幼,論力氣,他是都敵不過我的,我當然得到完全的勝利,于是傲然走出,留他絕望地站在小屋里。后來他怎樣,我不知道,也沒有留心。
然而我的懲罰終于輪到了,在我們離別得很久之后,我已經是中年。我不幸偶而看了一本外國的講論兒童的書,才知道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為,玩具是兒童的天使。于是二十年來毫不憶及的幼小時候對于精神的虐殺的這一幕,忽地在眼前展開,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時變了鉛塊,很重很重的墮下去了。
但心又不竟墮下去而至于斷絕,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墮著,墮著。
我也知道補過的方法的:送他風箏,贊成他放,勸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們嚷著,跑著,笑著。——然而他其時已經和我一樣,早已有了胡子了。
我也知道還有一個補過的方法的:去討他的寬恕,等他說,“我可是毫不怪你呵。”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輕松了,這確是一個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們會面的時候,是臉上都已添刻了許多“生”的辛苦的條紋,而我的心很沉重。我們漸漸談起幾時的舊事來,我便敘述到這一節,自說少年時代的胡涂。“我可是毫不怪你呵。”
我想,他要說了,我即刻便受了寬恕,我的心從此也寬松了罷。
“有過這樣的事么?”他驚異地笑著說,就像旁聽著別人的故事一樣。他什么也不記得了。
全然忘卻,毫無怨恨,又有什么寬恕之可言呢?無怨的恕,說謊罷了。
我還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著。
現在,故鄉的春天又在這異地的空中了,既給我久經逝去的兒時的回憶,而一并也帶著無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肅殺的嚴冬中去罷,——但是,四面又明明是嚴冬,正給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氣。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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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里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愿意開窗了。」《無聲的中國》一九二七年
2) 「窮人的孩子,蓬頭垢面在街上轉,闊人的孩子,妖形妖勢,嬌聲嬌氣的在家里轉,轉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會轉,同他們的父親一樣,或者還不如。」《隨感錄二十五》一九一八年
3) 「中國大約太老了,社會上事無大小,都惡劣不堪,像一只黑色的染缸,無論加進甚么新東西去,都變成漆黑。可是除了再想法子來改革之外,也再沒有別的路。我看一切理想家,不是懷念『過去』,就『是希望將來』,而對于『現在』這一個題目,都繳了白卷,因為誰也開不出藥方。所有最好的藥方即所謂『希望將來』的就是。」《兩地書》一九二五年
4) 「我先前總以為人是有罪,所以槍斃或坐監的。現在才知道其中的許多,是先因為被人認為『可惡』,這才終于犯了罪。」《可惡罪》一九二七年
5) 「無論從那里來的,只要是食物,壯健者大抵就無需思索,承認是吃的東西。惟有衰病的,卻總常想到害胃,傷身,特有許多禁例,許多避忌;還有一大套比較利害而終于不得要領的理由,例如吃固無妨,而不吃尤穩,食之或當有益,然究以不吃為宜云云之類。但這一類人物總要日見其衰弱的,自己先已失了活氣了。」《看鏡有感》一九二五年
6) 「中國人的不敢正視各方面,用瞞和騙,造出奇妙的逃路來,而自以為正路。在這路上,就證明著國民性的怯弱,懶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滿足?,即一天一天的墮落?,但卻又覺得日見其光榮。在事實上,亡國一次,即添加幾個殉難的忠臣,后來每不想光復舊物,而只去贊美那幾個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過之后,也每每不思懲兇,自衛,卻只顧歌詠那一群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