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致李珖的散文
賈平凹,1952年2月21日生于陜西省商洛市丹鳳縣棣花鎮,當代作家。下面是小編帶來賈平凹寫給李珖的散文的內容,歡迎閱讀!
《致李珖》原文:
當一門技藝成為藝術的時候,技藝人就陷入了尷尬,這如同有了雷鋒,大家就希望雷鋒永遠地去做好事,如同看足球賽,踢贏了觀眾就發狂,踢輸了觀眾就罵街。我們——你搞書法,我弄文學——有幸或不幸地成為藝術家了,我們的尊嚴從此是什么呢?恐怕唯一只有創造二字。冬日里的渭河灘上,又是細狗攆兔的季節,兔子就拼命地跑吧。
你送我的那幅作品,三月二十五日被一位老鄉強行索去。在當今存款利息下降,他有錢又不會投資別的實業,又要以錢生錢,就收藏了相當多的字畫。我翻看了他的收藏柜,竟無一張像樣的東西,勸他一把火快燒了去吧,這些玩意兒蟲子也瞧不上蝕的,別以為什么字畫都可以賺錢的。他問我該收藏誰的好,我說李珖呀,他卻不知李珖是古人還是今人,讓我問了半日。我告訴他:李珖不是名家——鬼知道許多名家是怎么就成了名的——但李珖實力可畏,他是性情中人,天生地對毛筆有一種感覺,瞧著吧,他日后會有大氣候的。我于是拿出你送我的那幅作品,講解李珖不屬于沉雄,但亂石鋪街,秋葉落地,蕭野里有英氣,飄逸中有蒼茫。當今書壇,興江南之風,重于形式,過于柔弱,雖北人多有反對,卻作品江湖氣濃烈,乏于清正。李珖北人南相,兩者合二為一,難得不染匪氣,也不美人晨起,釵斜發散,正是有大造之人。我為你宣傳,那幅書法就這樣被他強行拿走了。
拿走了也罷,我想,李恍還可能會再送我一幅吧。李珖是不大看重錢的,即使看重,錢也是宜散不宜聚啊。
再者,我之所以讓我的老鄉拿走那幅作品,那幅作品也有我不滿足的地方,畢竟是前幾年的東西嘛。年初,我去一位朋友家,看見過懸于他家客廳的一幅你的近作,那是十分好的,我借了來觀摹了數日,意欲要貪污的,卻被他識破了立即討回去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是要有長距離較量的韌勁,又要有圖窮匕首現的爆發力,而這其中,年齡是重要的。你送我的那幅,好是好,但不耐讀,如街上看美人,個個驚艷,待娶回一位做了老婆,注意的往往是她的不足。這也如我的文章,早年少作,清新優美,如今到知天命年紀,文章沒了章法,胡亂涂抹,但老來的文章雖是胡說,骨子里卻有道數,每字每句皆是我從生命中體驗所得,少作則是從別人的作品中學習而來。藝術精神體現在于覺悟,覺悟源于生命的體驗,或沉雄,或空靈,不是故意為之的。漂亮一詞可能出自于對燈籠的描寫,燈籠之所以漂亮,在于透光,但透光不是燈籠的事,在于籠中的蠟燭。
你送我的那幅,形式上用力太狠,這也是我忍痛割愛于老鄉的一個原因。你是有才情的人,但趣味使你常常讓才情泛濫。李白自信他是大才,所以“仰天大笑出門去”,不拘小節。你見過大山上裝飾盆景嗎?你若有一襲長袍,或許是青布做的,你肯為了華麗,用一塊絲綢去做花邊嗎?大方之家自然是從大方處蹈,若太重趣味,終淪為小器。我之所以看見了你懸在他人客廳的作品,敢于將送我那幅給老鄉,我相信你肯再送我新作的,而新作比舊作成熟得多,供我長久拜讀的。
你要給我再送一幅作品的話,我希望是你的草書,你善于逸筆,但我更樂于讓你禿鉤抹來,混飩蒼茫,我掛于我的書屋。這樣的作品可能不取悅俗眼,在時風浮靡的今日,這宜于寂寞冷落的我,也宜于在寂寞冷落中蓄養我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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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們是螞蟻的上帝,我們又是上帝的螞蟻。
2) 世界上的事,若不讓別人尷尬,也不讓自己尷尬,最好的辦法就是自我作賤。比如我長的丑,就從不在女性面前裝腔作勢,且將五分的丑說到十分的丑,那么丑倒有它的另一可愛處了。
3) 大河從來不講章法。黃河九曲十八彎,毫無章法,小河遵從規范,因為是小河。所有的名牌服裝都是簡略,沒有那些小裝飾,但做工特別精細。大人物特別小心。
4) 你若喜歡上一本書了,不妨多讀:第一遍可囫圇吞棗讀,這叫享受;第二遍就靜心坐下來讀,這叫吟味;第三遍便要一句一句想著讀,這叫深究。三遍讀過,放上幾天,再去讀讀,常又會有再新再悟的地方。
5) 窮光蛋還有什么月初月底。
6) 富不一定貴,貴不一定富,如果能把知識轉化為錢,就寶貴雙全了。
7) 大凡世上,做愚人易,做聰明人難,做小聰明易,做聰明到愚人更難。鴻雁在天上飛,麻雀也在天上飛,同樣是飛,這高度是不能相比的。雨點從云中落下,冰雹也從云中落下,同樣是落,這重量是不能相比的。曇花開放,月季花也開放,同是開放,這時間的長短是不能相比的。
8) 女人的眼光是雪亮的,她知道一個沒有錢的男人是不值錢的。
9) 不敢表白,是因為喜歡得還不夠。
10) 讀書人上廁所時間長,那不是干腸,是在蹲坑讀書;讀書人最能忍受老婆的嘟嚷,也不是脾氣好,是讀書人入了迷兩耳如塞。
11) 如果作理性的分析,一個女人,既然是僅屬于女性的人,其形象的美與丑是沒有什么意義的,但實際的情況是,每一個男人,包括最理性者,見到一個具體的、活生生的、漂亮的女人,沒有不產生異樣感覺的。
12) 沈從文說過,女人是天使和魔鬼合作的產物,甚至胡適先生談佛的戒色,主張見到美女就立即想""她老了的形象,想她死后的一副骷髏,這豈不暴露了美女仍對他們有著強大的誘惑,只是無可奈何地逃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