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古詩詞鑒賞10首
趙鼎〔宋代〕
慘結秋陰,西風送、霏霏雨濕。凄望眼、征鴻幾字,暮投沙磧。試問鄉關何處是,水云浩蕩迷南北。但一抹、寒青有無中,遙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腸欲斷,頭應白。空搔首興嘆,暮年離拆。須信道消憂除是酒,奈酒行有盡情無極。便挽取、長江入尊罍,澆胸臆。
譯文
空陰沉愁云盤結多悲慘,西風凄涼吹送滿天細雨濕江舟。抬眼望風雨凄迷歸雁結成人字隊,暮色里振翅兼程投宿沙漠和荒丘。鐵蹄下請問我家鄉在何處,江上云水相連浩浩蕩蕩不辨南北迷雙眸。我只見一抹寒冷的青色時隱現,想必是江對岸遙遠的山巒峰頭。
國家破我南渡天涯飄泊江上成難客,時危艱我寸腸欲斷滿頭白發生憂愁。空悲嘆我心煩意亂搔首踟躕郁苦恨,誰料到晚年競與家人分散避寇仇。該相信唯有酒能消憂悶,卻無奈飲酒有盡情不休。便只有引取江水入酒杯,以澆我胸中塊壘萬古愁。
注釋
滿江紅:滿江紅,詞牌名,又名《上江虹》、《念良游》、《傷春曲》。
丁未:指宋欽宗靖康二年(1127年),本年春,北宋亡。
結:凝聚。
霏霏:形容雨細密。
征鴻:飛,仨的鴻雁。
幾字:指雁飛結成人字形或一字行。
沙磧:沙石淺灘。
山色:山的景色。出自唐王維《漢江臨泛》:‘‘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離拆:分散開。此指離開中原故土。
挽取:牽引。取為語助詞。
尊罍(léi):古時盛酒器具,形狀似壺。
胸臆(xiōngyì):胸襟和氣度。
賞析
上片不是通常的悲秋情調,而是當前的時令景色表現了北宋淪亡、中原喪亂的時代氣氛。“慘結秋陰”,這秋季慘淡的陰云四布于寒空,也籠罩了作者悲涼的心頭。“凄望眼,征鴻幾字,暮投沙磧”。這三句既是深秋時分的江頭情景,也是借雁自喻,也就是以北雁南飛暗喻自己此時的去國離鄉,倉皇南渡。“沙磧”二字,暗含滿眼荒寒。“試問鄉關何處是,水云浩蕩迷南北”,這兩句詞用唐崔顥《黃鶴樓》詩:“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愁。”“迷”字點出心境,此時詞人目斷心迷,南北莫辨,有茫然無適之感。上片末兩句化自王維《漢江臨泛》詩“山色有無中”,和秦觀《泗州東城晚望》詩“林梢一抹青如畫,應是淮流轉處山”。但詞中“遙山”之“青”加以“寒”字,變成了“寒青”,這也是望眼凄迷所致吧。回望淮水諸山,告別中原,詞人無限依戀的情意,溢于言表。
下片抒情,就以“放筆為直干”的寫法,抒發作者國難當前時的憂慮之情。“天涯路,江上客。腸欲斷,頭應白。空搔首興嘆,暮年離拆。”建炎元年,趙鼎不過四十三歲,正委以重任,就白了頭發。這是因為去年汴京失守,二帝蒙塵;當前家人分別,南北暌隔,再加上時局艱危,前途未卜,這些不能不使他腸斷而頭白了。“須信道”兩句有兩個襯字,按照詞律,這兩句是七字句,則“須”字(或“道”字)和“奈”字是襯字。此詞下片極言亡國之恨無窮,根本不是借酒消愁所能消除得了,除非萬里長江的滾滾洪流入酒杯,滿懷積悶或許可以沖洗一番。結句把郁結心頭的國家民族之深憂,同眼前滔滔不絕的長江合為一個整體,令人感到這種憂愁直如長江一樣浩蕩無涯,無可遏止。作者的愛國熱情和滿腔積郁不平之氣,也于此盡情流露出來了。
全文上片寫景,極寫南渡路途凄慘。下片抒情,就以“放筆為直干”的寫法,抒發作者國難當前時的憂慮之情。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2
九月十日偶書
李煜〔五代〕
晚雨秋陰酒乍醒,感時心緒杳難平。
黃花冷落不成艷,紅葉颼飗競鼓聲。
背世返能厭俗態,偶緣猶未忘多情。
自從雙鬢斑斑白,不學安仁卻自驚。
譯文
陰冷秋季的晚上下起了雨,酒后驚醒心中愁緒久久不能平復。
看到滿地的落葉黃花,風雨中的紅葉颯颯作響好像不停的鼓聲。
想要背棄世俗,不同流俗,但偶有機緣,還是無法擺脫世俗的情緣。
自從雙鬢斑白后,已經參透世情,心灰意冷,不會像潘岳那樣多愁善感了。
注釋
杳:幽深。
颼飗:象聲詞,指風雨聲。
緣:佛教用語,塵緣的簡稱,謂心識所緣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境。忘多情:忘掉世俗的情緣。《世說新語·傷逝四》:“王戎喪兒萬子,山簡往省之,王悲不自勝。簡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簡服其言,更為之慟。”
安仁:潘岳,字安仁。潘岳《秋興賦》:“晉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見二毛。”這兩句詩人說他如潘岳一樣雙斑白,卻不像潘岳那樣感到吃驚。
賞析
這首詩充分體現了詩人矛盾的心情。他自認為隨著年齡的增長經歷的增加,就能參透俗世,看透俗事,不會像潘岳那樣多愁善感了,但是遇到“晚雨秋陰”的景象,依然難平心緒。
開篇兩句,寫傍晚秋陰、酒醉乍醒,客觀條件(季節氣候不佳、身體狀況不佳)和主觀條件(感時)都令詩人心情不能平靜,從而為全詩定下了情感基調。
三四兩句,寫秋日風景,“黃花”“紅葉”本是秋天里生命力的物象了,然而在詩人眼中,單一的黃花卻遠遠構不成絢麗的色彩,而紅色的葉子在風雨之中颯颯作響,如沙場鼓聲,徒增秋日的肅殺之氣。“背世返能厭俗態,偶緣猶未忘多情”與“自從雙鬃斑斑白,不學安仁卻自驚”兩句中表現了詩人“心緒難平”。不妨回顧一下當時李煜為了超脫于皇位之爭而筑室鐘山讀書,即位之后在北方的威壓之下還是不改詩書歌舞之樂,即可了解其“背世”“厭俗態”的高雅之意;而對于喪子、亡妻痛苦的詩詞詠嘆,都是發生在面對北方軍事威脅的背景之下,則讀者于此又不難領會其“多情”背后的軟弱無助當多愁善感的詞人被推上君王的位置,在弱肉強食的亂世求生存的時候,大約應該都是李煜這種悲秋的樣子:滿懷恐懼,滿懷凄惶直至在兩鬢斑白中走向毀滅。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3
暮江吟
白居易〔唐代〕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譯文
殘陽倒映在江面上,霞光灑下,波光粼粼;江水一半呈現出深深的碧色,一半呈現出紅色。
最可愛的是那九月初三之夜,露珠似顆顆珍珠,朗朗新月形如彎弓。
注釋
暮江吟:黃昏時分在江邊所作的詩。吟,古代詩歌的一種形式。
殘陽:快落山的太陽的光。也指晚霞。
瑟瑟:原意為碧色珍寶,此處指碧綠色。
可憐:可愛。
九月初三:農歷九月初三的時候。
真珠:即珍珠。
月似弓:農歷九月初三,上弦月,其彎如弓。
賞析
白居易純粹寫景的作品很少,這是一首頗為人稱道的小詩。全詩構思妙絕之處,在于攝取了兩幅幽美的自然界的畫面,加以組接。一幅是夕陽西沉、晚霞映江的絢麗景象,一幅是彎月初升,露珠晶瑩的朦朧夜色。兩者分開看各具佳景,合起來讀更顯妙境,詩人又在詩句中妥帖地加入比喻的寫法,使景色倍顯生動。由于這首詩滲透了詩人自愿遠離朝廷后輕松愉悅的解放情緒和個性色彩,因而又使全詩成了詩人特定境遇下審美心理功能的藝術載體。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寫夕陽落照中的江水。“一道殘陽鋪水中”,殘陽照射在江面上,不說“照”,卻說“鋪”,這是因為“殘陽”已經接近地平線,幾乎是貼著地面照射過來,確像“鋪”在江上,很形象;這個“鋪”字也顯得委婉、平緩,寫出了秋天夕陽獨特的柔和,給人以親切、安閑的感覺。
“半江瑟瑟半江紅”,天氣晴朗無風,江水緩緩流動,江面皺起細小的波紋。受光多的部分,呈現一片“紅”色;受光少的地方,呈現出深深的碧色。詩人抓住江面上呈現出的兩種顏色,卻表現出殘陽照射下,暮江細波粼粼、光色瞬息變化的景象。詩人沉醉了,把他自己的喜悅之情寄寓在景物描寫之中了。
“可憐九月初三夜”,是個過渡。可憐,可愛。九月初三,是農歷,指進入深秋。意思說:深秋的夜晚多么可愛啊!前兩句描寫日落時景象,這一句很自然地把時間從日落過渡到夜晚。看似隨意寫來,實際很重要,讓讀者明確感到時間在推移,繼續觀賞后面的畫面。
最后一句“露似珍珠月似弓”。意思說:露水像珍珠一樣晶瑩光亮,彎彎的月亮像弓一樣。秋天的江邊夜色降臨,空氣濕潤,草木上都凝結起露珠,“露似珍珠”,寫出秋葉特點。九月初三,月亮剛出現,還是月牙兒,彎彎的,所以說像一張弓。“月似弓”,進一步點出月初的秋夜。這句重點寫了秋夜露珠和新月,連用兩個新穎貼切的比喻,描繪出深秋月夜的迷人景象。
詩人通過“露”、“月”視覺形象的描寫,創造出和諧、寧靜的意境,用這樣新穎巧妙的比喻來精心為大自然敷彩著色,描容繪形,給讀者展現了一幅絕妙的畫卷。由描繪暮江,到贊美月露,這中間似少了一個時間上的銜接,而“九月初三夜”的“夜”無形中把時間連接起來,它上與“暮”接,下與“露”、“月”相連,這就意味著詩人從黃昏時起,一直玩賞到月上露下,蘊含著詩人對大自然的喜愛、熱愛之情。
另外,值得讀者注意的是這首詩中的時間問題。《暮江吟》寫了三個不同的“時間”。通過以上分析,《暮江吟》前兩句寫的時間是日落前(一小段時間)或日落時;后兩句主要寫日落后(一小段時間),即黃昏;由后兩句還引伸出夜里一段時間。這完全符合作者的觀賞順序,即作者先于日落前看到了“殘陽鋪照”,又于日落后看到了“月似弓”,再于夜間看到了“露似真珠”。大多數資料都認為,“月似弓”與“露似珍珠”是作者于夜間同一時刻看到的,前寫天上,后寫地下。其實這是因為缺少天文、氣象常識,忽視了兩種自然現象之間的“時間差”問題。如前所述,作者看到“九月初三”、“月似弓”之時,只能是在日落后不久。此時,由于太陽剛剛落山不久,地面散失的熱量還不多,涼露尚未形成;而等到夜里“露似真珠”之時,似弓之月卻又早已沉入西方地平線以下了。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4
不第后賦菊
黃巢〔唐代〕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譯文
等到秋天九月重陽節來臨的時候,菊花盛開以后別的花就凋零了。
盛開的菊花香氣彌漫整個長安,遍地都是金黃如鎧甲般的菊花。
注釋
不第:科舉落第。
九月八:九月九日為重陽節,有登高賞菊的風俗,說“九月八”是為了押韻。
殺:草木枯萎。《呂氏春秋·應同》:“及禹之時,天先見草木秋冬不殺。”
黃金甲:指金黃色鎧甲般的菊花。
賞析
這首詩是唐末農民起義領袖黃巢所作的詠物詩。此詩運用比喻的手法,賦予菊花以英雄風貌與高潔品格,把菊花作為廣大被壓迫人民的象征,以百花喻指反動腐朽的封建統治集團,形象地顯示了農民起義領袖果決堅定的精神風貌。全詩辭采壯偉,設喻新穎,想象奇特,意境瑰麗,氣魄雄偉。
“待到秋來九月八”,意思是重陽佳節未到,而詩人即賦詩遙慶之。“待到”二字迸發突兀,“驟響如爆竹”,具有凌厲、激越的韻致和可望在即的肯定意味。“九月八”在重陽節的前一天,從詩情奔騰的湍流來考察,詩人不寫“九月九”而寫“九月八”,并不僅僅是為了押韻,而且還透露出一種迫不及待,呼喚起義暴風雨早日來到的情緒。
“我花開后百花殺”,一方面向讀者展示了一種不可抗御的自然規律,用金菊傲霜盛開與百花遇霜而凋所造成的強烈對比,顯示出菊花生機盎然的頑強生命力,一方面暗示了農民起義風暴一旦來臨,腐 敗的唐王朝立刻就會像“百花”遇霜一樣,變成枯枝敗葉。
第三、四句“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則是對菊花勝利遠景的預見和憧憬。第三句寫味,“沖天香陣透長安”,這香,不是幽香,不是清香,而是“沖天香陣”。“沖天”二字,寫出了菊花香氣濃郁、直沖云天的非凡氣勢;“香陣”二字說明金菊勝利時決非一枝獨放,而是群體皆榮,包含了樸素而深刻的天下太平觀念;一個“透”字,又顯示了菊花香氣沁人心脾、芳貫廣宇、無所不至的進取精神。
“滿城盡帶黃金甲”,“滿城”是說菊花無處不有,遍滿京都;“盡帶”是說這遍滿長安的菊花,無一例外地全都披上了黃金甲。身披黃金鎧甲,屹立在颯颯西風之中,抗霜半寒,傲然怒放,這形象是何等英武!何等俊偉!況且,“滿”城“盡”是,如同云霞,映照著天空;如同烈火,燃遍了長安!這里所歌詠、所塑造的,不是單獨某一株菊花,而是菊花的“英雄群像”。
這首詩是以菊喻志,借物抒懷,通過刻畫菊花的形象、歌頌菊花的威武精神,表現了作者等待時機改天換地的英雄氣魄。當農民起義的“重陽佳節”到來之日,那些封建統治階級威風掃地,不是如同那些“百花”一樣凋零了嗎?當浩浩蕩蕩的義軍開進長安之后,那身著戎裝的義軍戰士,不是像這滿城菊花一樣,金爛爛輝光耀目、威凜凜豪氣沖天嗎?這首菊花詩是封建社會農民起義英雄的頌歌。詩雖然只有短短四句,既寫了菊花的精神,也寫了菊花的外形,形神兼備;既寫了菊花的香氣沖天,又寫了菊花的金甲滿城,色味俱全,形象十分鮮明。語言樸素,氣魄宏偉,充滿了使人振奮的鼓舞力量。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5
庚戌歲九月中于西田獲早稻
陶淵明〔魏晉〕
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
孰是都不營,而以求自安?
開春理常業,歲功聊可觀。
晨出肆微勤,日入負禾還。(禾一作:耒)
山中饒霜露,風氣亦先寒。
田家豈不苦?弗獲辭此難。
四體誠乃疲,庶無異患干。
盥濯息檐下,斗酒散襟顏。
遙遙沮溺心,千載乃相關。
但愿長如此,躬耕非所嘆。
譯文
人生歸依有常理,衣食本自居首端。
誰能棄此不經營,便可求得自心安?
初春開始做農務,一年收成尚可觀。
清晨下地去干活,日落背稻把家還。
居住山中多霜露,季節未到已先寒。
農民勞作豈不苦?無法推脫此艱難。
身體確實很疲倦,幸無災禍來糾纏。
洗滌歇息房檐下,飲酒開心帶笑顏。
長沮桀溺隱耕志,千年與我息相關。
但愿能得長如此,躬耕田畝自心甘。
注釋
庚(gēng)戌(xū)歲:指晉安帝義熙六年(410年)。
有道:有常理。
固:本、原。端:始、首。
孰(shú):何。是:此,指衣食。營:經營。
以:憑。自安:自得安樂。
開春:春天開始;進入春天。常業:日常事務,這里指農耕。
歲功:一年農事的收獲。聊:勉強。聊可觀:勉強可觀。
肆(sì):操作。肆微勤:微施勤勞。
日入:日落。禾:指稻子。一作“耒(lěi)”:耒耜,即農具。
饒:多。霜露:霜和露水,兩詞連用常不實指,而比喻艱難困苦的條件。
風氣:氣候。先寒:早寒,冷得早。
弗:不。此難:這種艱難,指耕作。
四體:四肢。
庶(shù):庶幾、大體上。異患:想不到的禍患。干:犯。
盥(guàn)濯(zhuó):洗滌。
襟(jīn)顏:胸襟和面顏。
沮(jǔ)溺(nì):即長沮、桀溺,孔子遇到的“耦而耕”的隱者。借指避世隱士。
乃相關:乃相符合。
長如此:長期這樣。
躬耕:親身從事農業生產。
賞析
此詩開篇直接展開議論,明確表現詩人的觀點:人生就應該把謀求衣食放在根本上,要想求得自身的安定,首先就要參加勞動,慘淡經營,才得以生存。“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起筆兩句,把傳統文化之大義——道,與衣食并舉,意義極不尋常。衣食的來源,本是農業生產。“孰是都不營,而以求自安?”詩人認為人生應以生產勞動、自營衣食為根本。在詩人看來,若為了獲得衣食所資之俸祿,而失去獨立自由之人格,他就寧肯棄官歸田躬耕自資。全詩首四句之深刻意蘊,在于此。這幾句詩,語言簡練平易,道理平凡而樸素,超越“獲稻”的具體事情,而直寫由此引發的對人生真諦的思考與總結。
“開春理常業,歲功聊可觀。”言語似乎很平淡,但體味起來,其中蘊涵著真實、淳厚的欣慰之情。“晨出肆微勤,日入負耒還。”“微勤”是謙辭,其實是十分勤苦。“日入”,借用了《擊壤歌》“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之語意,加深了詩意蘊藏的深度。因為那兩句之下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山中饒霜露,風氣亦先寒。”寫出眼前收稻之時節,便曲曲道出稼穡之艱難。山中氣候冷得早些,霜露已多。九月中,正是霜降時節。四十六歲的詩人,已感到了歲月的不饒人。以上四句,下筆若不經意,其實是寫出了春種秋收、一年的辛苦。
“田家豈不苦?弗獲辭此難。”稼穡愈是艱難辛苦,愈見詩人躬耕意志之深沉堅定。詩人對于稼穡,感到義不容辭。這不僅是因為深感“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而且也是由于深知“四體誠乃疲,庶無異患干”。魏晉以降,時代黑暗,士人生命沒有保障。曹操殺孔融,司馬懿殺何晏,司馬昭殺嵇康,以及陸機、陸云之慘遭殺害,皆是著例。當時柄政者劉裕,比起曹操、司馬,更加殘忍。所謂異患,首先即指這種旦夕莫測的橫禍。再退一步說,為了五斗米而折腰,在“質性自然”的詩人看來,也是一種異患。
“盥濯息檐下,斗酒散襟顏。”農村勞動生活過來的人對這幅情景都是親切、熟悉的。詩人是在為自由的生活、為勞動的成果而開心。“遙遙沮溺心,千載乃相關。”詩人不僅是一位農民,還是一位為傳統文化所造就的士人。他像一位農民那樣站在自家屋檐下把酒開懷,可是他的心靈卻飛越千載,尚友古人。長沮、桀溺之心意是說:“天下人都說天下是黑暗的,沒有人可以改變黑暗的現狀,又怎么能像歸隱之人一樣去歸隱山林。”詩人自言與長沮、桀溺之心遙遙會合,意即在此。所以結筆說:“但愿長如此,躬耕非所嘆。”但愿長久地過這種生活,自食其力,自由自在,縱然躬耕辛苦,也無所怨尤。詩人的意志,真可謂堅如金石。詩人的心靈,經過深沉的省思,終歸于圓融寧靜。
此詩夾敘夾議,透過收稻之敘說,發舒躬耕之情懷。此詩的意義在于,詩人經過勞動的體驗和深沉的省思,所產生的新思想。這就是:農業生產乃是衣食之源,士人盡管應以道為終極關懷,但是對于農業生產仍然義不容辭。尤其處在一個自己所無法改變的亂世,只有棄官歸田躬耕自資,才能保全人格獨立自由,由此,沮溺之心有其真實意義。而且,躬耕縱然辛苦,可是,樂亦自在其中。這份喜樂,是體驗到自由與勞動之價值的雙重喜樂。陶淵明的這些思想見識,晚周之后的文化史和詩歌乃是稀有的和新異的。詩中所耀動的思想光彩,對人生意義的堅實體認,正是此詩極可寶貴的價值之所在。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6
水調歌頭·九月望日與客習射西園余偶病不能射
葉夢得〔宋代〕
霜降碧天靜,秋事促西風。寒聲隱地初聽,中夜入梧桐。起瞰高城回望,寥落關河千里,一醉與君同。疊鼓鬧清曉,飛騎引雕弓。
歲將晚,客爭笑,問衰翁。平生豪氣安在,沈領為誰雄。何似當筵虎士,揮手弦聲響處,雙雁落遙空。老矣真堪愧,回首望云中。
譯文
九月十五日,賓客們在西園練習射箭,我卻因病不能練習,客人明顯可以取勝。岳德將領,弓的力量比二石五斗還要多,仍能三發連中,觀看的賓客都很吃驚。因此寫下此詞展示給賓客,前一天晚上還是大風,第二天就開始寒冷了。
九月霜降,碧天澄靜,秋氣回旋催促西風括動。半夜初聽隱隱輕寒的風聲,搖撼著瀟瀟落葉梧桐。強支病體登上高高的城墻上俯視顧望,唯見蕭瑟的關山河水無邊無際,拚上一醉與君輩豪飲樂同。陣陣戰鼓鬧醒了清曉,練兵場上駿馬飛奔馳突,矯健的騎士個個拉滿雕弓。
時光易逝,諸位緣何都笑問老翁;平生的豪氣如今在哪?縱橫馳騁,誰才是真正的英雄?我怎比席間如龍似虎的猛士,揮手處,弦聲響,箭貫雙雁墜落在遙遠的藍空。年華老大真感慚愧,但身衰心未老,回頭望,心在北方的云中。
注釋
水調歌頭:詞牌名,雙調,上片九句,押四平韻,48字,下片十句,押四平韻,47字,共95字。上下片中的兩個六言句,宋人常兼押仄聲韻,也可平仄互韻或句句押韻。
秋事:指秋收,制寒衣等事。
衰翁:作者自稱。
虎士:勇士,指岳德。
云中:指云中郎,為漢代北方邊防重鎮,以此代指邊防。
賞析
上片,首四句寫與客習射西園的時間,深秋霜降,望天清澄,西風暫起,寒意陣陣,夜半時分,直入梧桐。西風凄緊,冬之將至,詞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前方將士,該是為他們準備過冬的糧餉,趕制棉衣御寒的時候了。他曾兼總四路漕計補給饋響,軍用不乏,全力支持抗戰,冬季來臨,自然使他因關切前方而心緒不寧。“起瞰高城”三句,心事重重的詞人起身離座,登上城樓,向中原望去,卻見千里關河、寂寥冷落,他雖致力于抗戰,無奈宋廷堅持茍和,抗金事業沉寂無著。面對冷落的關河,山河破碎、國土淪亡之悲涌上心頭,沉痛難耐,只能借酒澆愁,故曰與客同醉。在宴飲之后,天之將曉,軍中鼓聲響起,習武場上,武士們手持雕弓,走馬飛馳,好一派習武馳射的豪壯場面,令人振奮不已。
下片寫西園習射。面對眾人馳驅習射,六十開外的詞人深感自己年老力衰,當年的豪氣現在已經消失,哪能像虎士岳德那樣,揮手弦響,雙箭落地。這里有對虎士的贊許,更有對自己衰老的感嘆。敵虜未滅而己身已老,不能馳騁疆場,使他深感遺憾,最后以“老矣真堪愧,回首望云中”作結,直抒胸臆。詞人雖因無力報國而慚愧,但他身老志不衰,心系“云中”,情結邊防,在垂暮之年,還以抗擊金兵,收復中原為己任,表現了一個老年抗金志士的壯偉胸懷。
本篇筆力雄杰,沉郁蒼健,具有豪放風格。
《樂府雅詞》此首題作:“九月望日,與客習射西園,余偶病不能射,客較勝相先。將領岳德弓強二石五斗,連發三中的,觀者盡驚。因作此詞示坐客。前一夕大風,是日始寒。”這里轉錄《全宋詞》,以便鑒賞本篇時作參考。
吟讀本篇,深深地被作者的愛國熱忱所感動。在深秋的寒夜,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帶病登城巡視,回望中原那一大片被金人奪去的土地,不能收復,南宋小朝廷也岌岌可危,他的心情沉重而且惆悵,那又怎么辦呢?一味地借酒澆愁嗎?不,他還要“與客習射”,走馬練武,于是就出現了“疊鼓鬧清曉,飛騎引雕弓”的場面,“將領岳德,弓強二石五斗,連發三中的,觀者盡驚。”詞作者曾為抗擊金兵立下汗馬功勞,現在年事已高,還想與客走馬比武,以振當年雄風,卻又“偶病不能射”,感愧老病,不能報效祖國于疆場,只好回首長望北方的云中郡,那魏尚和李廣奮勇抗擊匈奴的土地。作者不是一般地悼惜流年,感嘆病老,而是熱切地關注著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只因為報國有心、回天無力而抱愧和感喟。雖有力不從心的悲慨,卻仍然豪氣逼人,給人以激勵和振奮。
上半闋前四句寫“霜降”、“碧天”、“秋事”、“西風”、“梧桐”,表明到了深秋,氣候已經開始寒冷起來。“起瞰”三句,寫作者年老偶病,在大風之后的寒夜,登上高城,遙望北方大片淪陷了的土地,無奈與客同飲,借酒澆愁,說的是作者在特定背景中的活動。“疊鼓”二句寫武士操練、演習騎射的熱鬧場景:天將破曉,鼓棰小擊,聲聲細密而急促;鬧鼓聲中,武士飛馬上場,拉弓搭箭,射向目標。這是多么令人振奮和躍躍欲試的場面啊!以上寫的都是客觀的景物和事象,卻又處處表現著作者的內在心情和心理。如:寫秋寒以表現作者的老病憂國;寫“起瞰”、夜飲等活動,以表現作者的國愁;寫騎射活動場面,以表現作者的愛國豪情和民族自強的精神。景中有情,象中有意,所以才能寫得情景歷歷,意象生動,境界鮮明。
下半闋抒發議論,但那議論都被情感化、形象化了的,而且設客爭笑問難,生活氣息極濃。所發感慨,同上半闋寫出的時令、氣候、活動場景緊密相連,所以毫不感覺突兀。“歲將晚”以下七句,說作者已到垂暮之年,有位客人同他說笑話,問他這個病弱的老人:你平生的豪邁氣概跑到哪里去了?你往昔奔馬騎射為誰爭雄,還不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而今你哪能比得酒筵上的武士,舉手拉弓,弦聲響處,便見有雙雁從遠空墮落。結尾“老矣”二句,作者回答了自己因年老力衰而不能為國效力,抒發了“真堪愧”的悲涼、痛苦心情,然而他還在“回首望云中”,向往歷抗擊異族侵略者的愛國志士。
關注《題石林詞》評說葉詞,說他“晚歲落其華而實之,能于簡淡時出雄杰”。這篇《水調歌頭》系夢得晚年作品,用關注的話來評判,是符合實際的。毛晉《石林詞跋》也說作者葉夢得晚年“不作柔語殢人,真詞逸品也。”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7
己酉歲九月九日
陶淵明〔魏晉〕
靡靡秋已夕,凄凄風露交。
蔓草不復榮,園木空自凋。
清氣澄余滓,杳然天界高。
哀蟬無留響,叢雁鳴云霄。
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
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
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
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
譯文
衰頹零落秋已晚,寒露凄風相繚繞。
蔓生的野草漸漸枯萎,園中林木也已凋零。
清涼的秋風澄凈了空氣中本已不多的塵埃,天宇茫茫愈顯高遠。
悲切的蟬鳴已然盡絕,成行的大雁鳴叫聲響徹云霄。
萬物更替常變化,人生在世亦復如此,豈能不勞累呢?
萬物變遷,自古皆有滅亡,想念起來心中有如焦焚。
有什么可以使我稱心呢?沒有啊!所以,姑且飲酒自我陶醉吧!
千年的變化不是我所能了解的,還是來歌詠今朝吧。
注釋
靡靡(mǐ):零落的樣子。陸機《嘆逝賦》:”親落落而日稀,友靡靡而愈索。”已夕:己晚。
蔓草:蔓生的草。蔓:細長不能直立的莖,木本曰藤,草木曰蔓。
余滓(zǐ):殘余的渣滓,指塵埃。
叢雁:猶群雁。叢:聚集。
萬化:萬物,指宇宙自然。
沒:指死亡。
稱(chèn):適合。
永:延長。《詩經·小雅·白駒》:“縶之維之,以永今朝。”
賞析
這首詩是東晉時期陶淵明所作,本詩通過前八句的對于九月九日重陽節暮秋的景物描寫,來抒發作者感時悲逝之情。本詩章法平簡,前八句寫景,后八句抒情。然而由于詩人的高超樸真,前后之間絲毫沒有隔離之感,而是渾然一體,一樣的自然灑脫。陶淵明寫秋,可謂一絕。
“靡靡秋已夕,凄凄風露交。”寫的是九月已是暮秋,凄涼的風露交相來到。“靡靡”,漸漸的意思。用這“靡靡”與下“凄凄”兩個細聲疊詞,似乎也傳出了深秋特殊的氣息,這兩句是概括描寫,點明秋天將盡,風霜時下,定下凄清寒涼的基調。
“蔓草不復榮,園木空自凋。”有頑強生命力的蔓草也不再生長了,園中樹木也紛紛凋零,這見出秋氣摧敗零落的厲害,“空自”,含有無可如何之意。這二句是凄凄風露交的結果之一,是前二句的續寫,也是對自身生命價值的悲悼。
“清氣澄余滓,杳然天界高。”抬眼望去,只見清涼的秋風澄凈了空氣中本已不多的塵埃,天界顯得多么高遠,正所謂天高氣爽啊!是包含了天色和心理感覺兩個方面,這“杳然天界高”中就顯出了目接秋空時那種新鮮感、那種精神的超曠感。這二句著重寫靜,得力于作者煉字之功,猶如“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鳥瞬歡新節,泠風送馀善”之類一樣清新,只是格調顯得凄涼一些。
下面兩句寫“群動”,“哀蟬無留響,叢雁鳴云霄。”秋末有似哀鳴的幾聲蟬叫已然盡絕了,眾雁早在云霄列陣,已然嗚叫著從北方遷而來。這一息一鳴,把節序的變遷表現得更強烈了,那嘹唳的雁聲又最能引發人的悲涼意緒。這二句是寫動,述時光消逝得快;又借蟬雁哀鳴,寫作者的哀感。這三個層次的描寫,空間的變化、感覺的變化,歷歷分明。
后面八句“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是感想。
“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萬化”,萬物的變化。“尋繹”,連續不斷。萬物演化變遷,那是循環往復的,有死有生,有生有死;人生在世亦復如此,豈能不勞累呢?這是指上面所寫的那些變化。于是自然聯想到人生。人生沒有不憂勞的。正如后來歐陽修所說,“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于中,必搖其精”,自然易于衰老了。萬事萬物都在生生滅滅,人也如此,人的生命總有終結的一天,死生的大哀曾糾纏過每一個有理智的人。陶淵明也不例外;何況今天是重陽節,這是個吉利的日子,九月九象征長久,這就更能激起他的憂生之嗟了。
“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句這個“焦”字把那無可名狀的痛苦表達出來了。然而,萬物變遷,自古皆有滅亡,想念起來心中有如焦焚。寫到這里可以說他的心情是極不平靜,但他又是個通達的人,他不會像阮籍那樣作窮途之哭的,他是有控制自己情緒的精神支柱,委運任化,順乎自然。
“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句,他說:有什么可以使我稱心呢?沒有啊!所以,姑且飲此濁酒吧,飲酒之中可暫得快樂千年的變化不是我所能了解的,還是來歌詠(永)今朝吧。執著于“今朝”,把握這可以把握的實在的人生。
最后二句意謂恢復到千載之前的淳真社會已然不可料想,那么,只有歡度今朝,自我完善了。這樣他就可以做到“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這里他似乎是在“借酒澆愁”,但并不怎么勉強。重陽節的習俗就是喝酒,這個應節的舉動正好作了他消解萬古愁的沖劑。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8
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王維〔唐代〕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譯文
一個人獨自在他鄉作客,每逢節日加倍思念遠方的親人。
遙想兄弟們今日登高望遠時,頭上插滿茱萸只少我一人。
注釋
九月九日:即重陽節。古以九為陽數,故曰重陽。
憶:想念。
山東:王維遷居于蒲縣(今山西永濟市),在函谷關與華山以東,所以稱山東。
異鄉:他鄉、外鄉。
為異客:作他鄉的客人。
佳節:美好的節日。
登高:古有重陽節登高的風俗。
茱萸(zhūyú):是指吳茱萸。為蕓香科植物吳茱萸的近成熟果實。《本草綱目》吳茱萸【集解】蘇頌引周處《風土記》云:“俗尚九月九日謂之上九,茱萸到此日氣烈熟色赤,可折其房以插頭,云辟惡氣御冬。”又《續齊諧記》云:“汝南桓景隨費長房學道,長房謂曰:‘九月九日,汝家有災厄,宜令急去,各作絳囊盛茱萸以系臂上,登高飲菊花酒,此禍可消。’景如其言,舉家登高山,夕還,見雞犬牛羊一時暴死。長房聞之曰:‘此代之矣。’故人至此日,登高飲酒,戴茱萸囊,由此爾。”由此可見,王維詩中的茱萸,當是指吳茱萸。
賞析
王維是一位早熟的作家,少年時期就創作了不少優秀的詩篇。這首詩就是他十七歲時的作品。和他后來那些富于畫意、構圖設色非常講究的山水詩不同,這首抒情小詩寫得非常樸素。
此詩寫出了游子的思鄉懷親之情。詩一開頭便緊切題目,寫異鄉異土生活的孤獨凄然,因而時時懷鄉思人,遇到佳節良辰,思念倍加。接著詩一躍而寫遠在家鄉的兄弟,按照重陽節的風俗而登高時,也在懷念自己。詩意反復跳躍,含蓄深沉,既樸素自然,又曲折有致。其中“每逢佳節倍思親”更是千古名句。
“獨在異鄉為異客”,開篇一句寫出了詩人在異鄉的孤獨之感。詩人在這短短的一句話中用了一個“獨”、兩個“異”字,可見詩人在外強烈的異地作客之感,在外越是孤獨,詩人對家鄉親人的思念之情就越強烈。在當時封建社會里,交通閉塞,人們都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地域之間的往來較少,所以不同地方的人們在風土人情、生活習慣、語言等方面有很大的差異,所以,詩人離開生活多年的家鄉到異地生活,自然感到陌生而孤單。詩人平淡地敘述自己身在異鄉,但是其中卻包含著詩人質樸的思想感情。
如果說平日里思鄉之情可能不是感到那么強烈,那么,詩人“每逢佳節倍思親”。“佳節”是親人們團聚的日子,大家在一起暢談歡笑,而現在呢,詩人只身客居異地,在代表團圓的節日里不禁想到了家鄉里的人和事、山和水等詩人在家鄉時的美好回憶,種種回憶觸發詩人無限的思鄉之情,并且越想越思念,以致于一發不可收拾。這句寫得自然質樸,如娓娓道來,也寫出了許多在外漂泊游子的真切感受,很具有代表性。
前兩句,可以說是藝術創作的“直接法”。幾乎不經任何迂回,而是直插核心,迅即形成高 潮,出現警句。但這種寫法往往使后兩句難以為繼,造成后勁不足。這首詩的后兩句,如果順著“佳節倍思親”作直線式的延伸,就不免蛇足;轉出新意而再形成新的高 潮,也很難辦到。作者采取另一種方式:緊接著感情的激流,出現一泓微波蕩漾的湖面,看似平靜,實則更加深沉。
“遙知兄弟登高處”,詩人從直抒胸臆,轉筆寫到自己對親人團聚的聯想,遙想兄弟們在重陽佳節登上高山,身上插著茱萸,該是多么的快樂。如果詩人單單是想到親人們的歡樂,倒可以緩解詩人的思鄉之情,但是,詩人在最后寫到“遍插茱萸少一人”,原來詩人想到的不是歡樂,而是自己沒有在家鄉和親人們歡度佳節,所以親人在插茱萸時也會發現少了一個人,這樣親人們肯定會思念我的。這就曲折有致,出乎常情。而這種出乎常情之處,正是它的深厚處、新警處。杜甫的《月夜》:“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和這兩句異曲同工,而王詩似乎更不著力。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9
九月十日即事
李白〔唐代〕
昨日登高罷,今朝更舉觴。
菊花何太苦,遭此兩重陽?
譯文
昨天剛登完龍山,今天是小重陽,又要舉杯宴飲。
菊花為何這樣受苦,遭到兩個重陽的采折之罪?
注釋
即事:以眼前事物為題材之詩,稱即事。
登高:古時重陽節有登高的習俗。
更:再。舉觴(shāng):舉杯。觴,古代喝酒用的器具。
遭此兩重陽:古時重陽節有采菊宴賞的習俗。重陽后一日宴賞為小重陽。菊花兩遇飲宴,兩遭采摘,故有遭此兩重陽之言。
賞析
這首詩借菊花的遭遇,抒發自己惋惜之情。在唐宋時代,九月十日被稱為“小重陽”,詩人從這一角度入手,說菊花在大小重陽兩天內連續遇到人們的登高、宴飲,兩次遭到采擷,所以有“太苦”的抱怨之言。
作者以醉澆愁,朦朧中,仿佛看到菊花也在嘲笑他這個朝廷“逐臣”,他痛苦地發問:菊花為什么要遭到“兩重陽”的重創?對于賞菊的人們來說,重陽節的歡樂情緒言猶未盡,所以九月十日還要繼續宴飲;但菊花作為一種生命的個體,卻要忍受兩遭采擷之苦。詩人以其極為敏感、幽微的靈秀之心,站在菊花的立場上,發現了這一詩意的空間。實際上,詩人是借菊花之苦來寄托自己內心的極度苦悶。借嘆菊花,而感慨自己被饞離京、流放夜郎的坎坷與不幸,正見其愁懷難以排解。此詩語雖平淡,內涵卻十分深沉。主要表現了作者一生屢遭挫敗和打擊,而在節日里所引發的憂傷情緒。
九月的古詩詞鑒賞篇10
九月九日登玄武山
盧照鄰〔唐代〕
九月九日眺山川,歸心歸望積風煙。
他鄉共酌金花酒,萬里同悲鴻雁天。
譯文
韻譯
九月九日眺望那故鄉的山川,鄉思歸心飛越那隱約的風煙。
遠在他鄉和大伙喝著菊花酒,身隔萬里傷心望著雁飛南天。
散譯
九月九日登上玄武山遠望山河,回歸故鄉的心思、回歸故土的熱望,濃得如眼前聚集的風塵。
身在別人的家鄉我們一起喝下這菊花酒,我們離家萬里,望著大雁飛過的天空,心中有著一樣的悲傷。
注釋
九月九日:即重陽節。玄武山:蜀地山名。
積風煙:極言山川阻隔,風煙彌漫。
金花酒:即菊花酒。菊花色黃,稱黃花,又稱金花。重陽節飲菊花酒,是傳統習俗。
鴻雁天:鴻雁飛翔的天空。
賞析
這首七言絕句寫詩人在旅途中過重陽,登高遠望所見所感,抒發濃濃的思歸的情懷。
首句點明題旨:九月九日重陽節登高遠望。九月九日重陽節,自古以來就有登高的習俗。游子在外,都難免思鄉思歸,登高遠望時,當然會遙望古鄉的山川。這一句非常恰切地寫出了游子此時此地的望鄉動態。次句由動態轉寫心情,這種“歸心歸望”的情懷,不是直抒胸臆抒發出來,而是寄寓在“風煙”中,一個“積”字很有分量,道出了歸心歸望的程度。風煙有多濃多廣,那么詩人的“歸心歸望”也就有多濃多廣。這樣表現了詩人的歸思歸望是濃濃的厚厚的。
最后兩句寫詩人遠在他鄉的高山上,和大家一起喝著節日的菊花酒,而這里與故鄉身隔萬里,只能傷心地望著鴻雁飛向南天。重陽登高喝菊花酒是習俗,飲酒是敘事,而游子此時思歸,難免多飲幾杯,借以消鄉愁,這就是事中寓情;飲酒消鄉愁,敘事中寄寓了鄉愁之情。“鴻雁天”是寫景,是鴻雁南飛之景,而詩人是范陽人,雁南飛而反襯人不能北歸,這就是景中含情了。
楊慎舉出此詩與王勃《蜀中九日》“九月九日望鄉臺,他席他鄉送客杯。人今已厭南中苦,鴻雁那從北地來?”認為兩詩雷同。實際上,王詩與此詩正好可以參讀。王、盧的《九日》詩,雖然題材相同,構思相似,但是王詩的結句,問得癡情,問得無理而妙,表現詩入對南方生活的厭倦。而盧詩的結句,是以雁南飛反襯人不可北歸的鄉思.。都是膾炙人口的名句,但藝術特色不同,非抄襲雷同可比。這兩首詩,立意清新,情感真切,構思細密,結構完整,是唐人絕句中的名篇。所謂“王、揚、盧、駱當時體”也。具實盧照鄰的詩,以“適意為宗”,“不以繁辭為貴”,題材廣泛,深情流麗,雄勁自然,富有奇崛的幻想色彩,無論是在“初唐四杰”中還是在整個唐初詩壇,都是十分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