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詩歌《罪與罰》
徐志摩詩作大量被譜曲傳唱,在文學界、音樂界皆是引人關注的事實。諸多文學研究者注意到徐詩的韻律美與音樂之間的關聯。小編這里為大家整理了徐志摩的現代詩,希望大家喜歡。
《罪與罰》
“你——你問我為什么對你臉紅?
這是天良,朋友,天良的火燒,
好,交給你了,記下我的口供,
滿鋪著謊的床上哪睡得著?
“你先不用問她們那都是誰,
回頭你——(你有水不?我喝一口。
單這一提,我的天良就直追,
逼得我一口氣直頂著咽喉。)
“冤孽!天給我這樣兒:毒的香,
造孽的根,假溫柔的野獸!
什么意識,什么天理,什么思想,
那敵得住那肉鮮鮮的引誘!
“先是她家那嫂子,風流,當然:
偏嫁了個大夫不是個男人;
這干烤著的木柴早夠危險,
再來一星星的火花——不就成!
“那一星的火花正輪著我——該!
才一面,夠干脆的,魔鬼的得意;
一膘眼,一條線,半個黑夜;
十七歲的童貞,一個活寡的急!
“墮落是一個進了出不得的坑,
可不是個陷坑,越陷越沒有底,
咒他的!一樁板更鮮艷的沉淪,
掛彩似的扮得我全沒了主意!
“現吃虧的當然是女人,也可憐,
一步的孽報追著一步的孽因,
她又不能往閹子身上推,活罪,——
一包藥粉換著了一身的毒鱗!
“這還是引子,下文才真是孽債:
她家里另有一雙并蒂的白蓮,
透水的鮮,上帝禁阻閑蜂來采,
但運命偏不容這白玉的貞堅。
“那西湖上一宿的猖狂,又是我,
你知道,搗毀了那并蒂的蓮苞——
單只一度!但這一度!誰能饒恕
天這蹂躪!這色情狂的惡屠刀!
“那大的叫鈴的偏對浪子情癡,
她對我矢貞你說這事情多癟!
我本沒有自由,又不能伴她死,
眼看她瘋,丟丑,喔!雷砸我的臉!
“這事情說來你也該早明白,
我見著你眼內一陣陣的冒火:
本來!今兒我是你的囚犯,聽憑
你發落,你裁判,殺了我,絞了我;
“我半點兒不生怨意,我再不能
不自首,天良逼得我沒縫兒躲;
年輕人誰免得了有時侯朦混,
但是天,我的分兒不有點太酷?
“誰料到這造孽的網兜著了你,
你,我的長兄,我的唯一的好友!
你愛箕,箕也愛你;箕是無罪的:
有罪是我,天罰那離奇的引誘!
“她的忠順你知道,這六七年里
她哪一事不為你犧牲,你不說
女人再沒有箕的自苦;她為你
甘心自苦,為要洗凈那一點錯。
“這錯又不是她的,你不能怪她
話說完了,我放下了我的重負,
我唯一的祈求是保全你的家:
她是無罪的,我再說,我的朋友!”
《兩地相思》
一
他——
今晚的月亮象她的眉毛,
這彎彎的夠多俏:
今晚的天空象她的愛清,
這藍藍的夠多深!
那樣多是你的,我聽她說,
你再也不用疑惑;
給你這一團火,她的香唇,
還有她更熱的腰身!
誰說做人不該多吃點苦?——
吃到了底才有數。
這來可苦了她,盼死了我,
半年不是容易過!
她這時候,我想,正靠著窗
手托著俊俏臉龐,
在想,一滴淚正掛在腮邊,
象露珠沾上草尖:
在半憂愁半歡喜的預計,
計算著我的歸期:
啊,一顆純潔的愛我的心,
那樣的專!那樣的真!
還不催快你胯下的牲口,
趙月光清水似流,
趁月光請水似流,趕回家
去親你唯一的她!
二
她——
今晚的月色又使我想起
我半年前的昏迷,
那晚我不該喝那三杯酒,
添了我一世的愁;
我不該把自由隨手給扔,——
活該我今兒的悶!
他待我倒真是一片至誠,
象竹園里的新筍,
不怕風吹,不怕雨打,一樣
他還是往上滋長;
他為我吃盡了苦,就為我
他今天還在奔波;——
我又沒有勇氣對他明講
我改變了的心腸!
今晚月兒弓樣,到月圓時
我,我如何能躲避!
我怕,我愛,這來我真是難,
恨不能往地底鉆:
可是你,愛,表遠有我的心,
聽憑我是浮是沉;
他來時要抱,我就讓他抱,
(這葫蘆不破的好, )
但每回我讓他親——我的唇,
愛,親的是你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