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現代詩和散文《我的家在哪里》
1919年8月的《晨報》上,冰心發表第一篇散文《二十一日聽審的感想》和第一篇小說《兩個家庭》。后者第一次使用了“冰心”這個筆名。小編這里為大家帶來冰心的現代詩和散文,希望大家喜歡。
《“大雪”這天下了大雪》
我永遠喜歡下雪的天!
大約三四歲吧,我記得我的奶娘把我抱到窗臺上,望外看下雪的天,說:“瑩官呀,你看這雪多大!俗話說‘大雪紛紛下,柴米油鹽都落價。’”那時我還不懂“柴米油鹽”對一個人的生活有什么意義,“落價”了又有什么好處?只覺得下了大雪,天上地下都锃亮锃亮地晃眼。
我們出去又聽見路旁金鉤寨的農民們,都喜笑顏開地說: “‘大雪兆豐年’,明年不怕吃不飽了!”原來大雪和吃飽飯還有這么大的關系!
從我會認字起,母親就教給我說:一年四季,就有二十四個“節氣”,如:立春、立冬、雨水、芒種等等,但是“雨水”那天就不一定下雨,因此我也常去注意它。
今年十二月七日早起,只看見窗外一切都白了!四圍的樓瓦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地上和人們停放在門口的許多輛自行車上,也蒙上厚厚的一層雪被。而我周圍的空間里還是下著千千萬萬朵柳花似的漫天匝地的大雪!我又想起幾句古詩,一是一位“寒士”抒發他的郁抑心情之作:
填平世上崎嶇路
冷到人間富貴家
還有一首忘了是哪位名詩人寫的:
雪后溪山照眼明
出門一笑大江橫
龍蟠虎踞三分地
留與先生拄杖行
看這位老詩人的心境是多么喜悅,多么超逸、多么豪邁!
而我在“照眼明”的光景里,眼前既沒有“溪山”,門前也沒有“橫”著一條大江,我的住處也不是“龍蟠虎踞三分地”,而且我除了用“助步器”之外,連“拄杖”也不能行走的!
但是我低頭看了書桌上的日歷的“今日大雪”字樣,還是高興地想:“我們五千年古國講的‘節氣’,還是真靈!”
1991年12月20日晨急就
《我的家在哪里》
夢,最能“暴露”和“揭發”一個人靈魂深處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向往”和“眷戀”。夢,就會告訴你,你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地方和人。
昨天夜里,我忽然夢見自己在大街旁邊喊“洋車”。有一輛洋車跑過來了,車夫是一個膀大腰圓,臉面很黑的中年人,他放下車把,問我:“你要上哪兒呀”?我感覺到他稱“你”而不稱“您”,我一定還很小,我說:“我要回家,回中剪子巷。”他就把我舉上車去,拉起就走。走穿許多黃土鋪地的大街小巷,街上許多行人,男女老幼,都是“慢條斯理”地互相作揖、請安、問好,一站就站老半天。
這輛洋車沒有跑,車夫只是慢騰騰地走呵走呵,似乎走遍了北京城,我看他褂子背后都讓汗水濕透了,也還沒有走到中剪子巷!
這時我忽然醒了,睜開眼,看到墻上掛著的文藻的相片,我迷惑地問我自己:“這是誰呀?剪子巷里沒有他!”連文藻都不認識了,更不用說睡在我對床的陳?大姐和以后進到屋里來的女兒和外孫了!
只有住著我的父母和弟弟們的中剪子巷才是我靈魂深處永久的家。連北京的前圓恩寺,在夢中我也沒有去找過,更不用說美國的娜安辟迦樓,北京的燕南園,云南的默廬,四川的潛廬,日本東京麻布區,以及倫敦、巴黎、柏林、開羅、莫斯科一切我住過的地方,偶然也會在我夢中出現,但都不是我的“家”!
這時,我在枕上不禁回溯起這九十年所走過的甜、酸、苦、辣的生命道路,真是“萬千恩怨集今朝”,我的眼淚涌了出來……
前天下午我才對一位年輕朋友戲說,“我這人真是‘一無所有’!從我身上是無‘權’可‘奪’,無‘官’可‘罷’,無‘級’可‘降’,無‘款’可‘罰’,地道的無顧無慮,無牽無掛,抽身便走的人,萬萬沒有想到我還有一個我自己不知道的,牽不斷,割不斷的朝思暮想的‘家’!”
(本篇最初發表于《中國文化》1992牟第6期)
《壓頂的泰山》
美帝這只紙老虎,
毫不知道自己形勢的孤單,
也不睜開雙眼,看中國
這座壓頂的泰山!
還在我們的臺灣海峽,
挺著垂死的兇頑。
六億人民今天再發出
怒吼,震響得像巨雷一般:
“滾出我們神圣的領海!
還我金門和馬祖,
還我臺灣!”
和平的公報,
從天邊,從海角,
回應著歡呼擁護的聲音。
遠東,西亞和南美……
全是我們的朋友,弟兄。
威脅挑釁者你莫橫行,
熱愛和平的決不懼怕戰爭!
歷史是這樣的無情,
你們的命運已經注定!
我們一定要:
徹底消滅殖民主義,
建立世界永久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