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現(xiàn)代詩不忘和散文
冰心出國留學(xué)前后,曾把旅途和異邦的見聞寫成現(xiàn)代詩以及散文寄回國內(nèi)發(fā)表,結(jié)集為《寄小讀者》,是中國早期的兒童文學(xué)作品。小編這里為大家?guī)肀牡默F(xiàn)代詩和散文,希望大家喜歡。
《莫斯科的丁香和北京的菊花》
今年夏天,我在蘇聯(lián)出版的《新聞》雙周刊上,看到一篇關(guān)于丁香花的文章。園藝愛好者,利·科列斯尼科夫,在莫斯科有一個丁香花園;在他木屋的四圍,栽種著形形色色的丁香花樹,逾街越巷,清香四流,成了莫斯科的名勝之一。國內(nèi)外慕名來訪的人士,可以毫不費力地、尋香問跡地到達。
藝術(shù)家堪察羅夫斯基,和作家阿·托爾斯泰,對于這丁香花園,都十分贊賞。有一位軍人寫著說:“花卉是我們的歡樂。我對于貢獻自己的力量、來增加人類生活中之美的人們,有著最崇高的敬慕。”
三十年前,幼小的蘇維埃共和國還在多災(zāi)多難之中,但是新生命已在萌芽怒茁。從前線回來的科列斯尼科夫,就在那時開始了他的丁香花園之夢,種下了他的第一棵丁香。
科列斯尼科夫,不是一個植物學(xué)者,而是一個汽車工人,他以種花為他業(yè)余的最“理想的休息”。他研究了米丘林的接配方法,年年試驗新種,年年都有新的出品,他的成就引起了科學(xué)家們的注意并得到了他們的幫助。一九四一年六月,正在他的花園最美麗最絢爛的時光,戰(zhàn)爭開始了。他參軍到了前線。那年的秋天,殘酷的德寇機群,便把為人民所喜愛的“丁香之夢”的花園,炸成灰燼了。
科列斯尼科夫在抗戰(zhàn)中負了傷,退伍歸來,又開始了丁香的培植。兩年之中,他把丁香花園完全恢復(fù)了,潔白如雪的新種——“和平之枝”,在曾是廢墟的花園中心,亭亭開放了。為著這花園,為著許許多多優(yōu)異的新種如淺紅色的“莫斯科之美”、天藍色的“卓婭”、白中透藍的大朵“米丘林”等,在一九五二年,他得到了斯大林獎金。
和科列斯尼科夫通信的不但有蘇聯(lián)全國人民,還有世界各個角落的園藝愛好者和科學(xué)家。他們一致祝賀他試驗的成功,征求他對于種花的意見。
科列斯尼科夫最近的努力,是培植玫瑰花。他也要在莫斯科和她的近郊,培養(yǎng)出多種多色的玫瑰。他正以他的美麗的創(chuàng)作來裝飾著莫斯科、列寧格勒和蘇聯(lián)其他的城市。
一個觀賞者在科列斯尼科夫的留題本上寫著說:“利·科列斯尼科夫,給我們指出,裝飾的園藝是一種新的藝術(shù)形式,而且一定要成為社會主義城市必要的一部分。”
菊花是中國人民所最喜愛的花朵。我們歷代詩人,從屈原數(shù)起,幾乎沒有一個人沒有歌詠過傲霜耐冷的菊花。他們贊頌它勇敢堅強的標格,他們歌詠它卓越瀟灑的風(fēng)姿,他們從菊花里面看到了自己人民性格的反映。
北京本是菊花的城市。在北國秋天,群芳凋謝,霜葉未紅的時節(jié),五彩繽紛的菊花,把我們的首都點綴得更加絢麗,使我們的勞動人民,在工余游散的時光,不感到寂寞和蕭瑟。
在秋天的首都,走到公共場所,走到人家,園中院里,階畔案頭,到處都能看到菊花;但是要集中地看,只有幾個地方。
中山公園里的“唐花塢”,把盆菊擺成花的屏山,一進門來,就不自覺地使人歡喜、贊嘆。這爭妍斗艷的千百盆之中,有雪白的如“陽春白雪”,淺紫的如“美女穿珠”,金黃的如“桐花鳳”,還有深綠的如“綠牡丹”……瓣的形狀有勺瓣的如“陶然醉”,絲瓣的如“花田試馬”,寬瓣的如“杏花春雨”,還有瓣尖帶毛的如“金龍獻爪”……,其中我最喜歡的是白托紅心的“踏雪尋梅”,黃里紅面的“金闕芙蓉”,還有觸手沾香的“香白梨”。可惜我游園的那一天,沒有約晤公園負責(zé)園藝的同志,不能領(lǐng)教到種植培養(yǎng)的一切。
此外,就是新街口劉契園先生的契園。契園前后院共有“仰止廬”等七間菊展室,存花兩千余盆,五百多種。這里面也是琳瑯滿目,美不勝收,如花上開花的“紫鳳冠”,金黃細絲的“金縷衣”,碧綠的“碧玲瓏”,黑紫的“永壽墨”,瑩白的“云中鶴”……。“仰止廬”外還擺列著許多盆深淺黃色的各種小菊,閃爍璀璨,如繁星萬點。“望湖亭”畔栽有臥菊、懸崖菊多種,錯雜縱橫,極菊花之盛。
契園老人二十年來以藝菊自晦。北京解放了,新生命蓬勃地在開始,契園老人在人民政府的關(guān)懷和輔助之下,滿懷樂觀、更加努力地繼續(xù)他的勞動。他在試用米丘林的方法,來培植新種,新的出品如深紅大朵的“東方紅”,雪白帶毛的“白毛女”,都是新種里面最奪目最出色的。
北京的種菊家還有謝鴻賓老先生和他的一班老友,公余之暇,也都在做著這種勞動。他們不但自己培植,也和南方各省保持聯(lián)系,交換品種。
為建設(shè)社會主義社會而努力的今天,各個崗位上不同的勞動,都在奔赴著同一個方向。園藝也已不止是個人的愛好,而是為美化社會主義城市在做著最細致最科學(xué)的準備。
莫斯科的今天,就是北京的明天。北京的新的城市建設(shè),已在穩(wěn)步地進行,眼看在不久的將來,北京城將更加雄偉,更加廣闊,更加整齊,更加美麗。在重樓疊閣、寬衢大路之旁,少不得要有草木花卉,來裝飾點綴。將來不但有菊花,而且有各種各色的四時花卉,連接不斷地在這綠油油的城市花園中盛開怒放,給工余的勞動人民以最爽目怡情的游賞休息,給新中國的兒童以最鮮明生動的美育教材。我相信我們的園藝家,在他們不斷地勞動和努力下,會創(chuàng)作出許許多多花卉樹木的新種,從北京開始,來點綴我們遼闊廣大的國土。
在此我要引用蘇聯(lián)專家烏里揚諾夫同志在契園老人的留題本上的題詞,作為結(jié)束:
“這花海使我們感到了愉快,我們相信富有創(chuàng)造天才的中國人民,會做出更大的奇
跡。”
一九五三年十一月十二日,北京。
《不忘》
撕下日歷來,
今日①何日?
一陣烏黑的云彩,
撲到我眼前來了。
“和平者!
哲學(xué)家!”
我禁止自己不想他,
但我只是想著他。
我只是這般情性!
我不能裝作和平者,
我也不配作哲學(xué)家;
我只曉得
人愛我——我也愛他,
人恨我——我也……。
樹葉兒般的一塊地,
是我的家,
我永遠也不忘了他!
一九二二年五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