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散文和現代詩《鴿子》
冰心寫現代詩和散文擷取現實生活中的一個片段,人生旅途中的一段機緣,展示出錯綜復雜的社會生活的一個側面。小編這里為大家帶來冰心的散文和現代詩,希望大家喜歡。
《又想起了老舍先生》舒乙把他寫《老舍的關坎和愛好》拿來讓我看了,并讓我寫序。我打開書本就不能釋手地看了下去。關于老舍的關坎,在他自己的作品中,特別是《正紅旗下》,我已經知道了不少,至于他最后的那道關坎,因為那時我自己也關在牛棚里,還是我的遠在蘭州的女兒吳冰寫信告訴我的!
至于他的愛好,看了這本書,我才感到我知道得太少了,老舍真是個“不露相”的“真人”!比如他會打拳、唱戲等等,我們從來沒聽見他講過(如果我們早知道了,我們的孩子們非請舒伯伯打一兩道拳、唱一兩句京戲不可!)至于愛花、養貓等等,也是新中國成立后,我們到他家里去時才看見的。
講起他的“行善”、“分享”和“給人溫暖”,我記得有一次我們談到《圣經》(他是一個_,這我從來不知道。我卻是從中學到大學,都受的是____會的教育)。他說《圣經》的要義,是“施者比受者更為有福”,這我完全同意。我認為在“行善”上,老舍是個最有福的人。
老舍和我們來往最密的時期,是在抗戰時代的重慶。我住在郊區的歌樂山,他常到山上馮玉祥的住處。我們都覺得他是我們朋友中最爽朗、幽默、質樸、熱情的一個。我常笑對他說“您來了,不像‘清風入座’,乃是一陣熱浪,席卷了我們一家人的心。”那時他正扛著重慶的“文協”大旗,他卻總不提那些使他受苦蒙難的事。他來了,就和孩子們打鬧,同文藻喝酒,酒后就在我們土屋的廊上,躺在帆布床里,沉默地望著滔滔東去的嘉陵江,一直躺到月亮上來才走。
不久他就住到北碚去了,我聽說他在北碚的一次什么會上,同梁實秋說了一段很精彩的“相聲”,可惜我們沒聽到。
當然,“知父莫若子”,舒乙知道的關于老舍的事情,比我們都多,但是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一些事情,比如很微末細小的見聞,思想等等,沒聽他說過,別人也會不知道的。我曾寫過關于老舍的一段話,在此不妨重復一遍:“一個人民藝術家、語言大師、文藝界的勞動模范的事跡和成就,是多方面的。每一個朋友對于他的認識,也各有其一方面。從每一側面都能投射出的一股光柱,從許多股光柱凝聚在一起,才能映現出一位完全的老舍先生。”
這是鐵的事實。
《鴿子》砰 砰 砰,
三聲土炮;
今日陽光好,
這又是警報!
“我忙把懷里的小娃娃交給了他,
城頭樹下好蒙遮,
兩個孩子睡著了,
我還看守著家。”
馱著沉重的心上了小樓,
輕輕的倚在窗口;
群鷹在天上飛旋,
人們往山中奔走。
這聲音
驚散了穩棲的禽鳥,
驚散了歌唱的秋收。
轟 轟 轟,
幾聲巨響,
紙窗在叫,
土墻在動,
屋頂在搖搖的晃。
一翻身我跑進屋里,
兩個倉皇的小臉,
從枕上抬起:
“娘,你聽什么響?”
“別嚷,莫驚慌,
你們耳朵病聾了,
這是獵槍。”
“娘,你頭上怎有這些土?
你臉色比吃藥還苦。”
我還來不及應聲,
一陣沉重的機聲,
又壓進了我的耳鼓。
“娘,這又是什么?”
“你莫做聲,
這是一陣帶響的鴿子,
讓我來聽聽。”
檐影下抬頭,
整齊的一陣鐵鳥,
正經過我的小樓。
傲慢的走,歡樂的追,
一霎時就消失在
天末銀灰色的云堆。
咬緊了牙齒我回到屋中,
相迎的小臉笑得飛紅,
“娘,你看見了那群鴿子?
有幾個帶著響弓?”
巨大的眼淚忽然滾到我的臉上,
乖乖,我的孩子,
我看見了五十四只鴿子,
可惜我沒有槍!
一九四○年除夕,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