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散文現代詩《我們的心像萬根火箭飛向前方》
冰心的現代詩和散文創作充滿著愛和特有的中國文化質感。和諧的家庭和幸福的童年奠定了冰心散文“愛的哲學”的根基。小編這里為大家帶來冰心的現代詩和散文,希望大家喜歡。
《我們的心像萬根火箭飛向前方》
我們的心像萬根火箭飛向前方,
挾帶著白熱的怒火的光芒,
我們對你發出一次,兩次……
七次,八次的反復嚴重的警告,
你還敢在我們家門口騷擾,猖狂!
你們該早知道西方的諺語:
上帝要消滅一個人,
必先使他瘋狂。
只有瘋子才聽不見世界正義人民的怒吼,
才看不見今天中國人民的英雄模樣:
億萬憤怒的心,化成為無窮的力量,
繁密的莊稼,滾著萬里金黃的波浪,
高爐的烈火,勝過高天熾紅的太陽,
億萬個民兵隊伍,砌成鐵壁銅墻!
我們震天的口號是:
為了消滅這瘋狂的狗強盜,
我們時刻準備著,
要鋼有鋼,要糧有糧!
我們的心像萬根火箭飛向前方,
挾帶著白熱的怒火的光芒。
我們追隨著上騰的銀燕,
在祖國的天空上偵察,盤旋;
我們和炮艦上的水兵
一同向著海天凝望,
每一顆炮彈都指向強盜的胸膛:
狗強盜!死在眉睫,休再逞強!
六億憤怒的人民在摩拳擦掌,
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把你們一齊推下
無底的深淵!
一九五八年九月二十一日,北京。
《平綏沿線旅行紀》
百 靈 廟
晨起朝露猶零,和文藻走到包后山上,下望綠野如畫,涓涓的百靈河,正繞住這一帶高原。群馬晨牧在晨光之中,毛片潤澤。牧人騎在無鞍馬上,手執鞭竿,上繞長繩,系用以套馬者。在萬馬群奔之中,欲取一馬,遙擲竿繩,即可套住,百不失一。山坡上無邊的長著各色的野花,也有各種草蟲,在飛鳴跳躍。下坡走至東邊廣場上,看保安隊晨操,隊兵有二百余人,都是德王部下,正在操演“開步走”“向后轉”種種姿勢,有著軍衣者,也有長袍束帶著牛皮靴者。步伐盤散,不見精神。而一飛身上馬,立刻振發奮迅,絕塵而奔。蒙人騎馬技術與天俱來,八九歲兒童即能據鞍飛馳,且能在馬上入睡。茍能練成勁旅,西北國防,當收大用。
包南廣場上有紅衣喇嘛在井旁汲水,廟墻外也正有一大隊紅衣喇嘛,拈香奏樂,繞廟誦經,據說這是早晚的日課。
九時許由趙君引導,乘汽車至百靈廟東南五里之康熙營盤,傳為康熙西征準格爾時駐兵之所。營在一小山上,四周有大石嶙峋,疊作壘形,山巔傳有漢白玉寶座但已不見。踞石而坐,四顧廓然,石隙中叢生著捕蠅花,花淡紅色,細碎如小雛菊,葉瓣皆干,經冬不凋。
離康熙營向東數里,見有民包兩個,即下車訪問。兩包一系住處,一系廚房,有牛羊百余只正在包外?草。探首內視,有剃發老婦(按蒙俗寡婦不嫁者剃發為識),坐起寒暄,自言年七十五歲,子年三十三,外出未歸,媳年廿五歲,結婚僅兩年。其媳旁坐低頭縫衣狀甚羞澀,與語都含糊應答,雙頰殷紅,頭蒙布塊,耳旁垂珊瑚瓔珞。包內頗潔,并畜貓狗。廚房內鍋中正煮著奶皮。包外有一漢童,十齡左右,系被雇牧羊者,工資每日一角,或年終酬羊一頭。包后蔭中坐著一個青年,蓬發垢面,頸系大鐵環,下連長圓形大鐵鏈,見人嘻笑。起初以為是瘋人,近與談話,方知是蒙人之犯罪者,被本旗官長鞭責后,上鎖縱流于此。自言再到開廟時便該開鎖釋放了。因為他懂漢話,更和他細談,他說:“咱們是察哈爾人,家里只有一個哥哥,咱們只十九歲,因為和人吵嘴,扎了人家一刀,就受了罪了。”問他“吃什么?”他笑了說:“這家人吃什么,咱們就吃什么!”這種“天地為牢”,“四海為家”的囚犯,恐怕只此處可有,比較內地土牢的生活強勝萬萬了。
回來的道上,看見一串駱駝,負載重物,疾奔如風。趙君因說駱駝載重行遠的持久性較勝于馬,可疾走七晝夜,不飲不食,亦不休息。它們在北平城里的笨重的腳步,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表示。
回包休息,午餐,午后參觀云王居處,內容與德王之氈房相仿,只德王故書案處,云王則設佛桌。包中央立四紅柱,上達天窗,此系王公包內所特有者。這時旁邊正搭一新包、只四五人工作,由立架,而上頂,而圍氈,只十五分鐘光景,即已畢事。蒙人夏日逐水草而居,冬日則移住山坡凹暖處,遷移時全包可折卸收卷,載駝背上出發,到合意處,頃刻便可成立家室,真是方便!
黃昏時邀集蒙政會職員等為攝一影,他們又與我們合攝一影。攝畢,德王特為我們開賽馬摔跤二會,廣場上聚滿了僧俗人等!計有馬十余匹,除職員和兵士外,德王自己亦欣然與賽。先賽跑馬,后賽走馬,繞場兩周。騎者上體垂直,兩膝微屈,鞭絲揚處。絕塵奔騰,觀眾歡呼,聲震原野。德王馬上姿勢極好、神意暇逸。賽畢又請我們騎馬,大家都謝不敢,只劉風竹先生欣然上馬,劉君騎術絕佳,大為“教書匠”吐氣。我們團中,只張宣澤先生、容先生,雷女士三人,弛騁少頃。
次是摔跤,觀眾均圍坐地上。德王將與賽者分成兩隊,以次唱挑戰歌,辭句簡單,聲高而長,兩邊就各有人走出,先向德王舉臂過頂,跳躍為禮,就開始相撲。先用兩手擒住對方腰帶,或頸下系佛像之帶,胸頸相倚,盤旋相持,伺隙猛以腿膝互擊,以能將對方摔倒地上為勝,然后勝者扶起敗者,再向德王行禮歸隊。
在賽馬摔跤時,有百靈廟中已出來許多紅衣喇嘛,雜坐圍觀。這時有個年輕高大的喇嘛,面圓頰紅,看到技癢處,出家人似乎亦見獵心喜,每次挑戰歌停,他就笑嘻嘻地舉臂跳擲而出,勝后又笑嘻嘻地行禮歸隊。他每次出隊,我們都拍手歡呼。我忽想起“惠明下書”一出中之“……仗佛力吶一聲喊,繡旗開,遙見英雄咱……”之句,覺得一種豪放自喜之態,流露于紙上的,今又在真人格上表現了出來!想為他攝一影,惜日光已沉,無從印跡了。
晚餐由我們回請德王及韓趙二君。飯后其他委員會中人員也加入聚談,奏樂。德王親為我們拉胡琴,彈馬頭琴,及三弦琴并吹笛子,似于各種樂器,無不諳熟,真是多才多藝(我們行前曾各請德王在一張小紙上題字,詞系蒙字,款用漢字,筆意秀勁)。當德王奏胡琴時,韓君又為唱一情歌,唱時相顧而笑,問起唱詞,才知是說:“我犯了相思病,神仙般的大夫亦治不好,只有愛人能醫。她若來時,不但立時病愈,且能立刻起來操刀剁肉,包餃子給她吃。”詞意直截真摯,大家聽了,也無不歡笑。
樂畢,陳其田先生起來代表本旅行團,致謝蒙政委員會的招待。德王亦用蒙語致答辭,述內蒙自治運動之經過,及坦白為國之苦心,希望內地知識階級,予以研究與援助。辭畢由韓君譯成漢語。次由趙君致辭,中有“漢蒙合作,當首由有知識的青年,聯合起來,……開發西北,即以鞏固國防,當為助進西北而開發,勿為消滅西北而開發”,說到沉痛處,聲淚俱下,合座默然動容。顧頡剛先生和文藻也相繼發言,大約是說到我們所能盡力的種種徑路。
會散已是午夜,明日行矣,大家都覺得心頭梗塞。三日的留連,聞見上所得固多,而對于這班,我們從不知道的,苦干的,有為可愛的蒙族青年同胞,更油然生敬愛之念。他們是逼居強鄰墻下的我們同母的孩兒,利誘勢逼,春暉又遠。我們是他們同氣連枝之人,當如何為他們呼號傳語,使全國同胞,都知道在窮荒極北的漠漠寒沙之中,有這些孤軍奮斗的青年,正在等待著我們的同情和援助……!
星光下,耿耿反覆,不能成寐,此時心理,和年少讀吊古戰場文及李陵答蘇武書時,冷
暖大不相同了!
八月十五日
回綏道中
晨六時半離百靈廟,有蒙政會委員數人來送行,又在燦爛的晨光中與金頂紅檐作別。車過百靈河,轉出九龍口,蒙政會數十個氈包都隱沒在高岡之后,不能再見了,而我們心頭深刻的印象是不能磨滅的。
平原上有棲息的灰鶴一群,毛羽灰白,映著綠草,極雅澹有致。張先生向天放手槍一響,群鶴驚飛,趙先生急為攝影。
道上還遇見羊群馬群和駱駝群,都在晨牧。也曾遇一狼,近在道旁,見車下避,狀似狐而稍大。將抵召河時,道旁有蒙古包二,并有羊圈。下車訪問,有少女在包外浣衣,極健美。包內用具極為漢化,有手提箱之類,堆在包角。
近午抵召河至普會寺,系班禪活佛避署之處。下車入院,簡素整治。長廊層檻,建筑純系西藏式,勝于百靈廟多多。匾額系乾隆(一七三六年——一七九六年)御筆,上書漢滿蒙藏四種文字。外殿亦為經堂,存活佛鸞駕,車乘等。后面是佛殿。繞至西院,庭宇闃然,門窗掩閉,自隙內窺,室內壁槅玲瓏,椅桌精致。墻上有畫數幅,中有畫馬甚生動。再西又一小院,有樹二株,此為出蜈蚣壩后所僅見,更覺得涼蔭襲人。
在寺飲茶,并中午點,茶爐中燃牛糞,火光熊然。蒙地煤木缺乏,而牲畜只飼青草,糞無臭味,因此燃料都用獸糞,據說火力極強,可融生鐵。
下午二時過武川縣,四時過蜈蚣壩。城郭在望時,路旁過焦贊墳,惜未停。六時抵歸綏公醫院,雨,少頃即晴。
八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