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的《樊籠》散文和現代詩
席慕蓉說:“對我來說,讀詩和寫詩也和荷花荷葉一樣,每次都能把我領進那一個不大一樣的也界里面去,在那里,心中沒有任何的負擔,我只是喜歡反覆溫習那一種恍惚的甜蜜和憂傷。”小編這里為大家整理了一些關于席慕蓉的散文和現代詩,希望大家喜歡。
《樊籠》
好懷念剛來臺灣時那些竹籬編成的圍墻。
那個時候,我們與所有的鄰居之間,都只隔了一道稀疏的竹籬,在院子里的一切活動,大家都能看得到孩子的粉紅衣裙,笑聲或者哭聲也都變得非常的親切熟悉。
可是、今天的我們,因為大家都如此,都要住在厚厚的磚墻里,都要在玻璃窗外加上了粗糙的鐵窗;所以,在城市里的居民,也不得不把自己緊緊地鎖在一個封閉的世界里面,"鄰居"已經跟著變成了一種冷硬的名詞,不再能給我們以任何與陽光、花香、孩子的笑聲有關聯的印象了。
席慕蓉的散文和現代詩
不少的現代人就是這樣地把自己封鎖起來,無論是無可奈何或者心甘情愿,有形或無形的樊籠永遠存在在我們周遭。在生活里,人類還不斷地用各式各樣的條件來劃分界限,條件相差得越多,那界限便畫得越深,無形的墻也筑得越厚。終于形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藝術家敏銳的心靈首先對這種現象起了反應,在很多現代繪畫與雕刻作品中,我們都可以感覺到這種人與樊籠之間的掙扎。
沙金(ZADKINE)在一九四三年作成一件題名為"女囚"的雕塑。女囚們的雙手伸出在堅硬冰冷的鐵檻之外,腳也正嘗試著邁出來;但是,這個雕像給人的最初的感覺,卻好像女囚的身體與鐵檻已經合而為一了。兩個女囚的面部表情各異,但是都充盈著一種對自由的渴望,只是,樊籠與赤裸的身體互相糾纏,暗示著這是一種自我的禁錮。
在沙金的作品里,我們還可以看到掙扎與渴望的痕跡,而在玻維赫里(PEVE-RELLI)的,"自閉的人"里,人與鐵檻完全溶合,在這張畫里,給人一種靜止,退縮的感覺,樊籠已經不是從身外加入,而是從身體內部向外筑成的了。
這張畫使我想起我的一個朋友,一個美麗安靜的愛爾蘭女孩,在夏日阿爾卑斯山仍有積雪的山谷里,向我說的那一段話:
"你知道,我有時候真想把自己封閉起來,能夠離人多遠就多遠,能夠藏入多深就多深。不思不想,只求別人能夠把我忘記。"
但是,在平常的生活里,她是一個好像很能適應這個社會的女子,功課很好,能力很強,在大學里一面做助教,一面修數學博士的學分,除了稍嫌安靜之外,并沒有任何異常的現象。事實上也是,放眼我們周遭,很難看得出來哪些人是真正適合這個社會,而哪些人并不是。或者,我們可以說:所有的人都在努力使自己適應這個世界,努力扮演著社會分配給他的角色,有時候是自覺的,有時候卻是不自覺的。
在我們在周遭,有著無數的樊籠、無數的規則像森林一般豎立著,無數的界限像無數的門,人生永遠在等待與渴望之中,可是,開啟了一扇門之后,另外一扇門又呈現了出來。廖修平在他的版畫里,曾有過一段時間,反復表現"門"這一個主題,想必是有他的深意吧。
這個世界對廿世紀的人來說,似乎充滿了門與樊籠,藝術家因些也無法不反映出這一種苦悶。
《暮色》
在一個年輕的夜里
聽過一首歌
清洌纏綿
如山風拂過百合
再渴望時卻聲息寂滅
不見蹤跡 亦無來處
空留那月光沁人肌膚
而在二十年后的一個黃昏里
有什么是與那夜相似
竟爾使那旋律翩然來臨
山鳴谷應 直逼我心
回顧所來徑啊
蒼蒼橫著的翠微
這半生的坎坷啊
在暮色中竟化為甜蜜的熱淚
《月桂樹的愿望》
我為什么還要愛你呢
海已經漫上來了
漫過我生命的沙灘
而又退得那樣急
把青春一卷而去
把青春一卷而去
灑下滿天的星斗
山依舊 樹依舊
我腳下已不是昨日的水流
風清 云淡
野百合散開在黃昏的山巔
有誰在月光下變成桂樹
可以逃過夜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