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的《明月夜》散文
如果仔細觀察,不難發現1989年的蒙古之行,是席慕蓉創作的分水嶺,之前她活在父母的鄉愁里,而后她活在自己的鄉愁里。小編這里為大家整理了關于席慕蓉的散文,希望大家喜歡。
《明月夜》
很晚了,她才和母親從臺北回來。車子開上了鄉間那條小路的時候,月亮正從木麻黃的樹梢后升了起來,路很暗,一輛車也沒有,路兩旁的木麻黃因而顯得更加高大茂密。
一直沉默著的母親忽然問她:
"你大概不會記得了吧?那時候,你還太小,我們住在四川鄉下,家在一個山坡上,種著很多松樹,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就像今天晚上這樣……"
那么,媽媽,那多年來的幻象竟然是真實的了!
她怎么會不記得呢?心里總有著一輪滿月冉冉升起,映著坡前的樹影又黑又濃密,記得很清楚的是一個山坡,有月亮,有樹,卻一直想不起來會在哪里見過,一直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你大概不會記得的了,你那時候應該只有兩三歲,還老是要我抱的年紀。"
那么,媽媽,那必定是在一個滿月的夜晚了,在家門前的山坡上,年輕的婦人抱著幼兒,靜靜地站立著。
席慕蓉的散文
那夜,一輪皓月正從松樹后面冉冉升起,山風拂過樹林,拂過婦人清涼圓潤的臂膀。在她懷中,孩子正睜大著眼睛注視著夜空,在小小漆黑的雙眸里,反映著如水的月光。
原來,就是那樣的一種月色,從此深植過她的心中,每個月圓的晚上,總會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給她一種恍惚的鄉愁。在她的畫里,也因此而反復出現一輪極圓極滿的皓月,高高地掛在天上,在畫面下方,總是會添上一叢又一叢濃密的樹影。
媽媽,生命應該就是這樣了吧?在每一個時刻里都會有一種埋伏,卻要等待幾十年之后才能夠得到答案,要在不經意的回顧里才會恍然,恍然于生命中種種曲折的路途,種種美麗的牽絆。
到家了,她把車門打開,母親吃力地支著拐杖走出車外,月光下,母親滿頭的白發特別耀眼。
月色卻依然如水,晚風依舊清涼。
《父親的心》
前幾天去看《丹尼爾的故事》。進場之前,心里原來是提防著的。知道自己愛流淚,而這一次,周圍都是陌生的人群,萬一紅著眼睛出場,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所以,硬起心腸,把好幾個感人的場面都挺過去了,對于這樣的成就,還有點暗暗得意。可是,當丹尼爾千里迢迢地回來,探望他的妻和剛出生沒有多久的第一個孩子時,導演的安排很特殊。他沒讓孩子在婆婆或者在母親的懷里出現,他也沒安排父親把孩子抱在懷中逗弄。他只讓父親進了房間,孩子孤單地躺在床上,而在模糊的光影里,父親龐大的身軀彎俯下去,整個面頰緊貼著襁褓中的孩子,沒有人可以看到那父親臉上的表情,可是一種溫柔而又悲哀的感覺卻冷不防地襲擊了我,使我熱淚終于盈眶。
在那樣的一個時刻里,父親的愛恐怕也就只有那樣地表達了吧。孩子那樣小、那樣脆弱而又那樣珍貴,一個千里迢迢趕回來看他一眼的父親,哪里能夠從容地把孩子抱起來逗弄呢?在那樣悲慘的一個社會里,滿懷愛意與歉疚的父親,除了含淚俯身向自己的孩子以外,還能有些什么其他的表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