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虞美人·枕上》
《虞美人·枕上》
毛澤東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
夜長天色總難明,
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
曉來百念都灰燼,剩有離人影。
一鉤殘月向西流,
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
注釋:
1、曉:拂曉,天快亮的時候。
2、離人:指作者的夫人楊開慧。1920年冬,毛澤東同楊開慧在長沙結婚。一說指羅一秀,作者的第一任妻子。
3、殘月:拂曉時形狀如鉤的月亮。唐代白居易《客中月》詩:“曉隨殘月行,夕與新月宿。”宋代柳永《雨霖鈴》詞:“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宋代梅堯臣《夢后寄歐陽永叔》:“五更千里夢,殘月一城雞。”
翻譯:
我躺在枕上,
成堆而來的愁悶讓我愁成了什么樣子?
離別的愁緒,
就像江海里翻涌的波浪一樣難以平靜。
黑夜正長,天色總是很難亮起來,
寂寞無奈之下,我只好起床披上衣服,
獨自坐到屋外去數天上的寒星。
等拂曉來臨的時候,
我的萬般思念都已化成了灰燼,
身邊仿佛只剩有妻子的影子仍在陪伴著我。
抬頭望見一鉤殘月正在向西邊沉落,
面對此情此景,
我不拋灑眼淚也沒有理由!
賞析:
這首詞寫于1921年,1920年冬毛澤東與楊開慧結婚,翌年春夏間毛澤東外出考察,此詞寫的是新婚初別的愁緒。枕上,取首句中語詞,表明寫枕上思念之情、乍別失眠之苦。
上闋寫惜別之愁。一個“堆”字,形象地表現了愁悶之多;一句“愁何狀”的設問,自然引出“江海翻波浪”。以流水與離愁關合,是古典詩歌中常用的表現方式。“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化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都是借東流之水來比喻綿綿不斷的愁思。這里詩人推陳出新,“江海翻波浪”以形象的比喻、強烈的夸張,化無形為有形,化抽象為具體,可謂是寫愁的又一經典。如果和李煜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作一比較,本句在狀形、摹聲、繪色方面,則更突出、更鮮明地寫出“愁狀”。詩人因愁悶而失眠,更感長夜難明,于是只好披衣起坐,仰望夜色蒼穹,寂寞無奈中查數夜空中的寒星。那夜空中的“寒星”正像是離人的眼睛。這里,景與情完美融合,充分顯示出詩人寂寞孤獨的情懷。在毛澤東的手跡上此句原為“無奈披衣起坐薄寒中”,后改作“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遣詞造境上的改動,使此句的意蘊和色調更深更濃更富感染力。
下闋抒傷別之苦。開頭兩句,直抒胸臆,一個“曉”字點出是徹夜未眠;一個“影”字寫出若即若離的別樣之苦,“燼”與“剩”的鮮明對比寫出傷別的深重。輾轉反側,徹夜無眠,捱到破曉,百念俱毀,只有離人的影像浮現眼前,拂也拂不去,喚又喚不來,令人十分的傷痛和無奈。望月思友,見月懷人,明月最能牽動離愁別緒。“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雨霖鈴》),寫出了柳永的寂寞無奈,而詩人遙對著西流的一鉤殘月,此時的情狀和心情可想而知,以至兩行酸淚洶涌傾斜出來,這是詩人不停的在心中涌動的無法抑制的情感的波濤。這種感情是真實的,也是一般人都會有的。讀者至此,也會同樣受其感染。
抒寫離別,歌詠愛情,在毛澤東的詩詞中是彌足珍貴的。詩貴情,情貴真,沒有感情的詩篇,就等于沒有詩魂,也就失去了打動人心的力量。這首詞在語言方面并沒有過多的藻飾,但句句如感慨之言,發自肺腑,情真意切。這種純真質樸情感,讀后動人心腸,令人難忘。
在毛澤東的詩詞中,有兩首涉及對楊開慧的情感,一是《虞美人·枕上》,一是《蝶戀花·答李淑一》,一寫于革命成功之前,一作于革命成功之后;一是訴燕爾新婚的離別之苦,一是敘對亡妻的悼念之情。兩詞對照而讀,使人感懷至深,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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