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的劇本(2)
趙氏孤兒的劇本3：京劇《趙氏孤兒》
主要角色
程嬰：老生，學(xué)士巾，黑三，皎月色青邊藍(lán)衫，紫絳子，布襪子，彩褲，云履;第五場(chǎng)加翅的高方巾，青地藍(lán)邊藍(lán)衫，紫大帶;第七場(chǎng)青褶子，絳子;第十場(chǎng)員外巾，白三，帔;第十二場(chǎng)白發(fā)髻，古銅褶子;第十四場(chǎng)員外巾，帔
趙盾：老生，文陽，白三，綢條，白蟒，玉帶，彩褲，厚底;第二場(chǎng)相巾，白開氅;第三場(chǎng)相紗，白蟒，玉帶，白發(fā)髻
魏絳：凈，臺(tái)頂，黲滿，黑軟靠，彩褲，厚底;第九場(chǎng)：白滿，紅蟒
莊姬：旦，鳳冠，宮裝，彩褲，彩鞋;第五場(chǎng)花褶子，包綢子，斗篷;第十一場(chǎng)套翅，黑帔;第十四場(chǎng)鳳冠，蟒
公孫杵臼：老生，紗帽，白三，古銅蟒，玉帶，彩褲，厚底;第七場(chǎng)老人巾，古銅褶子，大坎肩，福字履;第八場(chǎng)白發(fā)髻
屠岸賈：凈，紫金冠，翎子，黑滿，紅蟒，玉帶，彩褲，厚底;第十一場(chǎng)箭衣，大帶，斗篷，黲滿;第十四場(chǎng)員外巾，開氅
晉靈公：丑，黑鈴鐺扎，平頂冠，黃蟒，玉帶，彩褲，朝方
趙武：小生，珠子頭，翎子，花箭衣，彩褲，厚底
靈徹：凈，將巾，箭衣，馬褂，大帶，彩褲，厚底
周堅(jiān)：武生，將巾，箭衣，馬褂，大帶，彩褲，厚底
趙朔：小生，紗帽，套翅，綠蟒，玉帶，甩發(fā)，彩褲，厚底
卜鳳：旦，過橋，褶子，云肩，裙子，彩褲，彩鞋;第八場(chǎng)褲子，襖子，大坎肩，腰巾子
韓厥：武生，倒纓盔，白軟靠，彩褲，厚底
魏忠：凈，虎頭殼，綠軟靠，彩褲，厚底
欒糾：凈，黑滿，虎頭殼，紫軟靠，彩褲，厚底
荀賓：老生，虎頭殼，黑三，紅軟靠，彩褲，厚底
籍偃：武生，虎頭殼，藍(lán)軟靠，彩褲，厚底
裴豹：凈，大板巾，箭衣，馬褂，大帶，彩褲，薄底
鉏麑：武生，軟將巾，黑花褶子，黑快衣，大帶，黑彩褲，薄底
校尉：雜，大板巾，小額子，箭衣，馬褂，彩褲，大帶，薄底，腰刀
大鎧：雜，大鎧甲，彩褲，薄底
宮女：旦，過橋，褶子，裙子，云肩，彩褲，彩鞋
大太監(jiān)：雜，大太監(jiān)帽，大太監(jiān)衣，絳子，彩褲，厚底
《趙氏孤兒》馬連良飾程嬰、譚元壽飾趙武
情節(jié)
《趙氏孤兒》敷衍春秋時(shí)代晉國上卿趙盾一家的悲劇性故事。晉靈公夷皐荒淫無道，寵信奸臣屠岸賈，殘虐百姓。趙盾屢屢諫言，攖晉靈公怒，示意屠岸賈除掉趙盾。屠岸賈先遣刺客鉏麑進(jìn)行暗殺，鉏麑在得悉趙盾忠貞體國之后，觸槐死。屠岸賈又教獒犬在朝廷上嚙趙盾，趙盾為力士提彌明及靈輒救援得免。最后，屠岸賈終于害死趙盾，并將趙盾全家三百余人殺害。趙盾的兒子趙朔尚晉靈公的妹妹莊姬公主，趙朔死時(shí)，莊姬公主有娠待產(chǎn)。莊姬公主入宮后，產(chǎn)生一子，借著宮人卜鳳和門客程嬰的幫助，將趙氏孤兒救出。屠岸賈進(jìn)宮搜尋不得，乃揭示國內(nèi)，如不獻(xiàn)出趙氏孤兒，便將與趙氏孤兒同庚的嬰孩悉數(shù)處死。程嬰和公孫杵臼商議援救趙氏孤兒和全國兒童的兩全之策，程嬰毅然以自己的兒子假充趙氏孤兒，交給公孫杵臼撫養(yǎng)，而他則向屠岸賈出首，訴告公孫杵臼隱匿趙氏孤兒。屠岸賈果然不察，將公孫杵臼和假的趙氏孤兒處死，同時(shí)反應(yīng)程嬰的請(qǐng)求，將趙氏孤兒當(dāng)做程嬰的兒子認(rèn)為義子。十五年后，趙氏孤兒長成，程嬰將趙家的悲劇以講說故事的方式告訴了趙氏孤兒，同時(shí)得到老臣魏絳的幫助，終于由趙氏孤兒手刃了屠岸賈，報(bào)卻沉冤。
注釋
《趙氏孤兒》是一個(gè)傳統(tǒng)的劇目，在各種地方劇里都很流行。京劇舊名《八義圖》，其中的單折《鬧朝撲犬》和《搜孤救孤》表現(xiàn)正面人物的義行，是很為觀眾所喜愛的。這個(gè)劇本是在一九五九年根據(jù)馬健翎同志的秦腔同名劇本由王雁同志改編的，馬連良先生在這個(gè)劇里扮演由壯而老的程嬰，在人物的心理矛盾和高尚品質(zhì)方面有深入的刻畫，打破了他演《八義圖》的藝術(shù)水平，創(chuàng)造出許多動(dòng)人的形體動(dòng)作和沉郁剛健的唱念聲腔。
根據(jù)《馬連良演出劇本選集》整理
錄入：癡菊叟
相關(guān)劇本
《八義圖》【頭本】(根據(jù)《國劇大成》第一集整理)
《八義圖》【二本】(根據(jù)《國劇大成》第一集整理)
《八義圖》【三本】(根據(jù)《戲考》第二冊(cè)整理)
《趙氏孤兒》(根據(jù)《經(jīng)典京劇劇本全編》整理)
《興趙滅屠》(根據(jù)《戲考》第二十六冊(cè)整理)
全劇劇本：PDF 格式
閱讀 (596.59 KB)
全劇劇本：純文本格式
【第一場(chǎng)】
(幕前曲。急急風(fēng)牌。靈徹、周堅(jiān)、八校尉同翻上，雙望門，歸兩邊。四擊頭。屠岸賈上，站中，裴豹牽獒犬隨上，站大邊臺(tái)口。)
屠岸賈 (白) 靈徹、周堅(jiān)。
(大鑼一擊。)
靈徹、
周堅(jiān) (同白) 在!
屠岸賈 (白) 少時(shí)我與主公在絳霄樓飲宴，命你二人把住了桃園!
靈徹、
周堅(jiān) (同白) 是!
(一鑼。到夏來牌。靈徹、周堅(jiān)、八校尉同退下。提彌明、三殿前衛(wèi)士、宮娥、二大太監(jiān)站門引晉靈公同上，入大座。)
晉靈公 (白) 哎呀呀!這絳霄樓居高臨下，滿城風(fēng)景，一目了然。卿家之功也。真乃有心人也。
(晉靈公笑。屠岸賈站小邊。)
屠岸賈 (白) 主公請(qǐng)看，眾百姓聞得主公飲宴，前來朝賀。
晉靈公 (白) 看酒伺候。
(園林好牌。屠岸賈坐大邊跨椅，大太監(jiān)斟酒，晉靈公、屠岸賈同飲。晉靈公停杯一嘆。大鑼一擊。)
屠岸賈 (白) 主公為何停杯不飲?
晉靈公 (白) 卿家想個(gè)法兒取樂方好!
屠岸賈 (白) 何不叫美女們歌舞一回?
晉靈公 (白) 孤早已厭煩了。
屠岸賈 (白) 這……
(撕邊一擊。屠岸賈思索，站小邊向大邊瞻望。)
屠岸賈 (白) 主公請(qǐng)看，樓下來往百姓甚多，你我君臣何不打彈消遣?
晉靈公 (白) 但不知怎樣打法呢?
屠岸賈 (白) 你我君臣各持彈弓一張，向那來往行人打去，打中頭顱者為勝，不中者罰酒三杯。
晉靈公 (白) 好，弓彈伺候!
(大鑼扭絲。晉靈公出位，站臺(tái)中。宮女捧彈盤，大太監(jiān)持弓。)
晉靈公 (西皮散板) 為解愁煩把彈放，
(小鑼作打彈效果。晉靈公、屠岸賈同向內(nèi)連連打彈。)
屠岸賈 (西皮散板) 打幾個(gè)百姓散心腸。
(小鑼作打彈效果。晉靈公、屠岸賈同向內(nèi)連連打彈。)
晉靈公 (西皮散板) 彈弓打的連聲響，
(大鑼三擊。)
眾百姓 (內(nèi)同白) 打壞了。
(內(nèi)喧嚷聲。亂錘，大鑼鳳點(diǎn)頭。)
屠岸賈 (西皮散板) 只打的眾百姓無處躲藏!
(晉靈公、屠岸賈同入原座。)
魏絳 (內(nèi)白) 可惱哇，可惱!
(望家鄉(xiāng)牌。魏絳自下場(chǎng)門上。)
魏絳 (西皮快板) 主公不把早朝上，
貪戀酒色太荒唐。
寵信奸佞把樂享，
黎民百姓遭禍殃。
闖進(jìn)桃園把理講，
公孫杵臼 (內(nèi)白) 魏慢走!
(撕邊一擊，大鑼鳳點(diǎn)頭。公孫杵臼自下場(chǎng)門上。)
公孫杵臼 (西皮散板) 見了魏絳作商量。
(白) 魏，敢莫是為了主公彈打百姓之事?
魏絳 (白) 正是。
公孫杵臼 (白) 好!你我同去面見主公。
魏絳 (白) 請(qǐng)!
(大鑼五擊頭。魏絳站大邊，公孫杵臼站小邊。)
魏絳、
公孫杵臼 (同白) 臣(魏絳)(公孫杵臼)見駕，主公千歲!
晉靈公 (白) 二卿平身。
魏絳 (白) 千千歲!
晉靈公 (白) 魏卿!
魏絳 (白) 臣。
晉靈公 (白) 孤命你帶領(lǐng)兵將去鎮(zhèn)守邊關(guān)，不在校場(chǎng)點(diǎn)動(dòng)人馬，來到桃園何事?
魏絳 (白) 臣啟主公：臣行至中途，見許多老百姓抱頭而逃。
公孫臼杵 (白) 問起情由，方知被主公彈弓打傷，故而同至桃園面見主公。
魏絳 (白) 常言道“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主公萬不可任意取樂，傷及百姓。
晉靈公 (白) 這……
(撕邊一擊。)
屠岸賈 (白) 二位!想這晉國百姓皆是主公的子民，慢說彈弓誤傷，就是打死幾個(gè)，又何必這樣大驚小怪!
晉靈公 (白) 著哇!
魏絳 (白) 屠岸賈!
(大鑼五擊。)
魏絳 (白) 你用酒色誘惑君王，監(jiān)造絳霄樓勞民傷財(cái);今日又彈打百姓，你陷主公于不義!
公孫臼杵 (白) 置黎民于倒懸!
(大鑼一擊。)
魏絳 (白) 似你這樣禍國殃民之輩，
公孫臼杵 (白) 死有余辜!
屠岸賈 (白) 老匹夫!
(屠岸賈站起。撕邊一擊。屠岸賈拔劍。)
晉靈公 (白) 且慢!
(屠岸賈坐。)
晉靈公 (白) 為此小事，何必爭吵。魏卿!明日還要帶兵出征，回府歇息去吧!
魏絳 (白) 這?
公孫臼杵 (白) 臣啟主公：老臣年邁，不能在朝奉君。請(qǐng)恩準(zhǔn)老臣告職歸林!
晉靈公 (白) 公孫大夫年過七十，已至告老之年。準(zhǔn)你所奏，你還鄉(xiāng)去吧。
公孫臼杵 (白) 謝主公!
魏絳 (西皮散板) 主公不聽忠言諫，
公孫臼杵 (西皮散板) 告職還鄉(xiāng)務(wù)莊園。
(公孫杵臼下。)
魏絳 (西皮散板) 我奉命邊關(guān)去征戰(zhàn)，
得勝回來再滅奸讒。
(魏絳下。)
趙盾 (內(nèi)白) 好奸賊!
(急急風(fēng)牌。趙盾上，左右兩望。)
趙盾 (白) 反了哇，反了!
(西皮散板) 奸賊他把良心喪，
苦害百姓亂朝綱。
怒氣不息桃園闖，
(撞金鐘。趙盾站小邊。)
趙盾 (西皮散板) 拼著一死我諫君王!
(白) 臣趙盾見駕，主公千歲!
晉靈公 (白) 原來是老丞相。老丞相平身!
趙盾 (白) 千千歲!
(屠岸賈站起。)
晉靈公 (白) 老丞相進(jìn)得桃園有何本奏?
趙盾 (白) 臣有一事不明，要在主公駕前領(lǐng)教。
晉靈公 (白) 老丞相有話請(qǐng)講。
趙盾 (白) 主公連日不上早朝，把國家大事置于不顧，只知寵信奸賊，飲酒取樂。飲酒么倒還罷了!怎么，還在高樓之上彈弓傷人打得百姓東逃西散，叫苦連天，這是何理也?
(撕邊一擊。)
晉靈公 (白) 我道什么大事，原來是件小事!
趙盾 (白) “小事不諫，即成大事”。況且主公身為一國之主，不知勤政愛民，反用彈弓傷人，以此為樂，怎么還說這是小事?
屠岸賈 (白) 老丞相，打彈之事，乃是誤傷，你又何必相逼太甚!難道說你就忘了這君臣之分么?
趙盾 (叫頭) 屠岸賈啊!狗奸賊!
(白) 你身居大夫之職，不思盡忠報(bào)國，反倒修建桃園，勞民傷財(cái)，引誘主公不理朝政，飲酒取樂，彈打百姓。你真乃無恥之輩也。
(趙盾、屠岸賈同往里轉(zhuǎn)身，亮相。)
趙盾 (西皮導(dǎo)板) 奸賊做事欠思量!
(亂錘。趙盾、屠岸賈同半推磨身段。四擊頭。)
趙盾 (西皮原板) 不該酒色惑君王。
引誘主公把樂享，
彈打百姓人受傷。
手摸胸膛想一想，
此事應(yīng)當(dāng)不應(yīng)當(dāng)?
屠岸賈 (西皮原板) 開言尊聲老丞相，
休用大言欺君王。
主公理當(dāng)把樂享，
打幾個(gè)百姓有何妨!
趙盾 (西皮原板) 常言民為國之本，
本固方能保家邦!
屠岸賈 (西皮原板) 君叫臣死臣當(dāng)死，
臣子欺君——
(西皮快板) 罪非常。
趙盾 (西皮快板) 我本是忠言奏本章，
屠岸賈 (西皮快板) 分明是桃園欺君王。
趙盾 (西皮快板) 趙家輩輩是忠良將，
屠岸賈 (西皮快板) 欺君枉上你霸朝綱。
趙盾 (西皮快板) 奸賊說話太狂妄，
道我趙盾欺君王。
上前抓住袍和帶，
(西皮散板) 一掌叫你一命亡。
晉靈公 (白) 嗯!
(大鑼鳳點(diǎn)頭。晉靈公出位。)
晉靈公 (西皮散板) 有理就該把理講，
抓袍擄帶不應(yīng)當(dāng)。
快快送回老丞相!
(晉靈公入座。)
趙盾 (白) 臣……領(lǐng)旨。
(西皮散板) 明日早朝我再奏本章。
(沖頭。趙盾下。)
屠岸賈 (叫頭) 主公!
(白) 那趙盾當(dāng)面侮君，就該將他治罪。
晉靈公 (白) 本當(dāng)將他斬首，怎奈那趙盾乃是三朝元老;先王在日又將我御妹莊姬公主許配他子趙朔;若將他斬首，只恐滿朝文武不服。
屠岸賈 (白) 主公意欲殺死趙盾，臣自有妙計(jì)。
晉靈公 (白) 就依卿家行事去吧!
屠岸賈 (白) 臣領(lǐng)旨。
(扭絲。晉靈公下，提彌明、三殿前衛(wèi)士同隨下。四校尉自兩邊分上。)
屠岸賈 (西皮散板) 趙盾老兒太狂妄，
惡言惡語他把某傷;
怒氣沖沖把馬上，
(長錘。四校尉、屠岸賈同走圓場(chǎng)，鉏麑自下場(chǎng)門迎上。)
鉏麑 (白) 迎接大人。
(大鑼鳳點(diǎn)頭。屠岸邊賈下馬，四校尉接馬自上場(chǎng)門同下。)
屠岸賈 (西皮散板) 我與鉏麑有話商量。
(大鑼住頭。屠岸賈進(jìn)門，站當(dāng)中，鉏麑站小邊。)
屠岸賈 (白) 鉏麑!老夫平日待你如何?
鉏麑 (白) 待小人恩重如山!
屠岸賈 (白) 如今有樁大事命你去辦，你可敢辦得來?
鉏麑 (白) 小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屠岸賈 (白) 只因趙盾在朝欺君悟國，主公有旨：命你刺殺與他!
鉏麑 (白) 這……
(撕邊一擊。)
屠岸賈 (白) 嗯?
鉏麑 (白) 小人愿往。
屠岸賈 (白) 好!今夜晚間去到趙盾府中，乘其不備，將他刺死。事成之后，老夫必有重賞!
鉏麑 (白) 小人遵命。
(鉏麑欲下。)
屠岸賈 (白) 轉(zhuǎn)來!事若不成，休想活命!
(屠岸賈下。)
鉏麑 (白) 這?
(大鑼打下。鉏麑下。)
【第二場(chǎng)】
(起二更鼓。)
趙盾 (內(nèi)白) 家院，香案伺候!
(內(nèi)二黃導(dǎo)板) 今夜晚月不明星光暗淡，
(大鑼打上。家院隨趙盾同上，托香盤。趙盾到臺(tái)口，嘆息。大鑼鳳點(diǎn)頭。起三更鼓。)
趙盾 (二黃散板) 我趙盾為國家晝夜憂煩。
耳聽得梆聲響三更三點(diǎn)，
(家院領(lǐng)趙盾同走小圓場(chǎng)，趙盾禮拜，家院扶起。大鑼一擊。家院自上場(chǎng)門暗下。)
趙盾 (回龍) 列香案跪埃塵禱告蒼天。
(鉏麑暗上，欲刺，忽聽趙盾禱告，不忍下手。)
趙盾 (二黃原板) 但愿得我主公性情改變，
遠(yuǎn)奸佞，戒酒色，肯納忠言，我晉國君正臣賢。
(鉏麑欲刺又止，傾聽趙盾祝告。)
趙盾 (二黃原板) 但愿得文武臣忠心赤膽，
保國家，挽狂瀾;替黎民，雪奇冤，永列朝班。
夜已深我只得回轉(zhuǎn)
(二黃散板) 前院，
(鉏麑跪下。)
鉏麑 (白) 老丞相!
趙盾 (二黃散板) 你是何人把路攔?
(白) 你是何人?到此何事?
(鉏麑站起。)
鉏麑 (白) 老丞相不要驚怕!小人名喚鉏麑，乃是屠岸賈府中的家將，今奉屠岸賈之命，前來刺殺老丞相。
趙盾 (白) 啊?
(撕邊一擊。)
趙盾 (白) 既是奉屠岸賈老賊之命前來行刺，為何還不下手?
鉏麑 (白) 適才聽老丞相禱告天地，方知老丞相忠心赤膽，為國為民，故而不肯下手。
趙盾 (白) 唔，聽壯士之言，你深明大義;只是你空手而回，那屠岸賈豈肯與你干休?
(亂錘。趙盾、鉏麑同推磨，同想。)
鉏麑 (白) 老丞相，你看那旁有人來了!
(趙盾回頭瞻望，鉏麑以首觸槐。起三鑼。趙盾攔之不及，鉏麑死去。家院上。)
趙盾 (白) 哎呀!
(二黃散板) 義士觸槐死的慘，
明日金殿把賊參。
(大鑼回頭。家院扶趙盾自上場(chǎng)門同下。)
【第三場(chǎng)】
(急急風(fēng)牌。八校尉同上，同站門，屠岸賈急上。)
屠岸賈 (念) 畫虎不成反類犬，鉏麑一死心不安!
(白) 裴豹過來。
裴豹 (白) 在。
屠岸賈 (白) 少時(shí)主公設(shè)立早朝，你將靈獒神犬牽至殿角。附耳上來!
(屠岸賈耳語。)
屠岸賈 (白) 照計(jì)而行!
裴豹 (白) 遵命!
(沖頭。裴豹自上場(chǎng)門下，屠岸賈示意，八校尉同下。屠岸賈三笑。四擊頭。屠岸賈亮相。急急風(fēng)牌。屠岸賈下。長錘。晉靈公上。)
晉靈公 (西皮散板) 趙盾老兒實(shí)可恨，
敢在朝房藐視君。
靈獒神犬安排定，
(閃錘。晉靈公入大座。)
晉靈公 (西皮散板) 害死老兒方稱心。
(急急風(fēng)牌。趙盾、屠岸賈自上場(chǎng)門、下場(chǎng)門分上，到臺(tái)口雙看，回頭，同進(jìn)門，趙盾站大邊，屠岸賈站小邊。)
趙盾 (白) 臣趙盾有本啟奏。
晉靈公 (白) 當(dāng)?shù)钭鄟怼?/p>
趙盾 (白) 昨夜三更時(shí)分，屠岸賈差人前來刺殺老臣，刺客觸槐而死，望我主公將屠岸賈治罪。
屠岸賈 (白) 臣啟主公!既有人前去行刺，那有刺客觸槐而死之理?分明是他誣告不實(shí)，請(qǐng)我主公將趙盾治罪。
晉靈公 (白) 著哇!
趙盾 (白) 屠岸賈!那刺客乃是你府下家將鉏麑。是他見我乃是忠良，不肯加害，故而觸槐而死。任你口若懸河，也難逃謀殺大臣之罪!
屠岸賈 (白) 分明是你將我的家將殺死，又反來誣告于我，任你舌如利刃，也難有欺君之罪!
趙盾 (白) 真是個(gè)大大的奸臣!
屠岸賈 (白) 你是奸臣!
趙盾 (白) 你是奸臣!
(撕邊一擊。)
晉靈公 (白) 二卿!忠者自忠，奸者自奸。孤有一靈獒神犬，乃外邦所進(jìn)，能辨忠奸。
趙盾 (白) 啊，主公!誰忠誰奸，主公圣心明鑒，滿朝文武盡知，何必用犬辨別忠奸!
晉靈公 (白) 不必多奏。
內(nèi)侍!宣裴豹帶靈獒神犬上殿。
大太監(jiān) (白) 裴豹帶靈獒神犬上殿。
裴豹 (內(nèi)白) 領(lǐng)旨。
(沖頭。裴豹牽獒犬同上殿，跪小邊。)
裴豹 (白) 參見主公。
晉靈公 (白) 裴豹!將靈獒神犬放出，以辨忠奸!
裴豹 (白) 靈獒，你與我——
(三鑼。裴豹拍獒犬頭，獒犬東瞧西望，忽見趙盾身穿白袍，向趙盾撲去，提彌明見獒犬咬住趙盾，氣憤非常，趕過去一錘將獒犬打死。)
提彌明 (白) 老丞相速速逃走!
(沖頭。趙盾急下。提彌明用錘欲擊屠岸賈，屠岸賈拔劍，拽下提彌明錘，踢倒提彌明，裴豹向前上綁。)
提彌明 (叫頭) 屠岸賈啊，狗奸賊!
(白) 你殘害忠良，俺提彌明見事不平，故而相助;今既被擒，只求速死!
屠岸賈 (白) 來呀!將提彌明推出斬了!
(提彌明大笑，被推。沖頭。提彌明下。)
屠岸賈 (白) 犬撲趙盾，定是奸臣，請(qǐng)主公降罪。
晉靈公 (白) 奉卿為上大夫之職。就命卿家將趙氏滿門斬盡殺絕，駙馬賜死，莊姬公主帶進(jìn)宮來。領(lǐng)旨下殿。
(晉靈公暗下。)
屠岸賈 (白) 領(lǐng)旨!
(沖頭。八校尉自兩邊分上。)
屠岸賈 (白) 校尉的!抄殺趙氏滿門去者!
(急急風(fēng)牌。眾人同下。)
【第四場(chǎng)】
程嬰 (內(nèi)西皮導(dǎo)板) 昏王他把旨傳下!
(程嬰唱至“傳”字時(shí)出場(chǎng)，前撲，斜臉向上場(chǎng)門看，亮相。)
程嬰 (西皮散板) 要把趙氏滿門殺;
(程嬰隨唱隨走圓場(chǎng)。)
程嬰 (西皮散板) 急急告知趙駙馬——
(太監(jiān)自下場(chǎng)門上，出門，行至臺(tái)口正與程嬰對(duì)面。)
太監(jiān) (白) 程先生，你——
(程嬰向太監(jiān)擺手示意，合身。程嬰挖進(jìn)門，站大邊，太監(jiān)隨挖入，站小邊。)
程嬰 (西皮散板) 此時(shí)無暇把話答。
(白) 快快請(qǐng)出駙馬!
太監(jiān) (白) 有請(qǐng)駙馬!
(大鑼五擊頭。趙朔上。)
趙朔 (白) 何事?
程嬰 (白) 哎呀!駙馬!大事不好了!
趙朔 (白) 何事驚慌?
程嬰 (白) 老丞相不知為了何故，被屠岸賈奸賊一劍劈死。如今抄殺你滿門去了!
趙朔 (白) 哎呀!
(趙朔甩紗帽，太監(jiān)接紗帽自上場(chǎng)門下。)
趙朔 (西皮散板) 聞言好似霹雷震，
為何抄殺我滿門!
回頭我把公主請(qǐng)，
(卜鳳扶莊姬同上，莊姬站中，卜鳳站小邊。)
莊姬 (西皮散板) 駙馬痛哭為何情?
趙朔 (叫頭) 哎呀，公主哇!
那屠岸賈奸賊劍劈我父一死，又奉旨抄殺我全家去了。
莊姬 (白) 哎呀!
(莊姬昏迷欲倒，卜鳳趨前攙扶。)
趙朔 (白) 公主醒來!
卜鳳 (白) 公主醒來!
莊姬 (西皮散板) 聞兇報(bào)只覺得神魂不定，
塌天大禍要臨身!
兄王不該寵奸佞，
反來殺害忠良臣。
去與兄王把理論——
趙朔 (白) 他昏庸無能，聽信讒言，你去也無益。
莊姬 (西皮散板) 縱然有理難辨清。
駙馬速去逃活命!
趙朔 (西皮散板) 我怎能獨(dú)自去逃生?
莊姬 (西皮搖板) 若不然夫妻們同歸于盡!
趙朔 (西皮散板) 你身懷六甲要臨盆!
(叫頭) 公主啊!
我死之后，公主若生一男，取名趙武，日后也好與我家報(bào)仇雪恨!
莊姬 (白) 那賊知我有孕，焉能放過!
卜鳳 (叫頭) 公主啊!
公主乃是金枝玉葉，諒他不敢加害;只是這產(chǎn)下的嬰兒恐怕難逃毒手吧!
趙朔 (白) 這——
莊姬 (白) 喂呀!
(亂錘。程嬰一搓兩搓，右手彈須。撕邊一擊。程嬰左臂托須，瞧看。)
程嬰 (白) 駙馬!我程嬰雖是一市塵庶人，頗知大義，如今你一家被害，我豈能袖手旁觀，我有意等公主分娩之后，將嬰兒抱至我家撫養(yǎng)，將來也好與你趙家報(bào)仇雪恨!
趙朔 (白) 程先生如此大義，請(qǐng)受我夫妻一拜!
(快扭絲。趙朔與程嬰半推磨，程嬰位置移中。)
程嬰 (白) 這就不敢!
(程嬰、趙朔、莊姬同跪拜。)
程嬰 (西皮散板) 亂臣賊子人人恨，
可惜我無力殺賊身!
(白) 公主哇!
(程嬰突然驚恐。)
程嬰 (西皮散板) 只是宮門太嚴(yán)緊!
莊姬 (白) 是呀!我此番進(jìn)得宮去，門禁森嚴(yán)，你不能進(jìn)宮，怎能將嬰兒盜走?
程嬰 (白) 這——
(亂錘。程嬰歸小邊，卜鳳、趙朔、莊姬歸大邊，程嬰左看。撕邊一擊。程嬰右看。撕邊一擊。程嬰考慮。撕邊一擊。程嬰轉(zhuǎn)動(dòng)雙睛。)
程嬰 (白) 公主不必著急!待等公主分娩之后，就在宮外張貼榜文，上寫：公主得下不治之癥，太醫(yī)束手無策，招草澤醫(yī)人進(jìn)宮調(diào)治。那時(shí)我揭下榜文，應(yīng)聘進(jìn)宮，將嬰兒盜出，你看如何?
莊姬 (白) 好哇!
(西皮散板) 進(jìn)宮全憑這榜文。
(內(nèi)喧嚷聲。亂錘。程嬰出門，向上場(chǎng)門望。)
程嬰 (西皮散板) 耳邊聽得人聲震，
趙朔 (西皮散板) 想是奸賊到來臨。
(白) 程先生大事托付你的身上，速速逃走了吧!
程嬰 (白) 如此，告辭了!
(程嬰左手撩袍，出門，向左小轉(zhuǎn)身，右手翻水袖，向左讓髯，抬右腿，亮斜相。急急風(fēng)牌。程嬰下。屠岸賈、八校尉、二宮女、裴豹同上，同挖門，屠岸賈端詳宮門，進(jìn)門，站中。)
屠岸賈 (白) 圣旨下!
(趙朔、莊姬、卜鳳同跪。)
屠岸賈 (白) 跪聽宣讀，詔曰：“只因趙盾欺君誤國，命屠岸賈抄殺趙氏滿門，駙馬恩賜一死，莊姬公主隨旨進(jìn)宮。”旨意讀罷，望詔謝恩。
莊姬 (西皮散板) 三百余口俱喪命，
趙朔 (西皮散板) 恩愛夫妻兩離分!
莊姬、
趙朔 (同西皮散板) 夫妻們只哭得珠淚滾滾!
(駙馬)(公主)呀!
(屠岸賈示意二宮女扶莊姬起，出門。莊姬奔下場(chǎng)門，忽轉(zhuǎn)身欲與趙朔語，屠岸賈發(fā)現(xiàn)莊姬有孕，卜鳳趨前擋住莊姬，同下。)
屠岸賈 (白) 趙朔，這有尚方寶劍，你自盡去吧!
(趙朔站小邊，怒目而視。)
趙朔 (叫頭) 屠岸賈哇，狗奸賊!
(白) 你在朝惑君，陷害忠良，今日殺了我趙氏滿門三百余口，我恨不能吃你之肉，飲你之血，方解我心頭之恨也!
(撕邊一擊。趙朔奔向屠岸賈，被八校尉攔住，上綁。)
屠岸賈 (白) 裴豹聽令：命你將趙朔斬首，抄殺他的滿門家眷!
(急急風(fēng)牌。八校尉推趙朔同下。亂錘。加大堂鼓。八校尉自兩邊分上。)
裴豹 (白) 滿門俱都斬盡殺絕。
屠岸賈 (白) 起過了!
這才去了我心頭之恨啊!
(西皮流水板) 趙氏滿門俱殺盡，
老夫這才放寬心。
殺了趙家三百口。
除掉冤家對(duì)頭人;
莊姬已然有身孕，
我豈能叫她留后根!
倘若是生下了兒和女，
那時(shí)節(jié)我進(jìn)宮門，搜出嬰兒，斬草要除根!
校尉帶馬你就把宮進(jìn)，
(長錘。八校尉同帶馬，同領(lǐng)下。)
屠岸賈 (西皮散板) 晉國中我為尊任意而行。
(屠岸賈下。)
【第五場(chǎng)】
(碎胡蘆牌。卜鳳自下場(chǎng)門上，二宮女同上，在臺(tái)中相遇，卜鳳攔截阻。)
卜鳳 (白) 公主一夜未眠，現(xiàn)在將將入睡，你們不要驚動(dòng)。命你二人去至御花園，與公主挑選幾盆鮮花，不得有誤。快去!
(碎胡蘆牌止。卜鳳視二宮女同下。小鑼一擊。)
卜鳳 (白) 且喜公主產(chǎn)生一子，假作身染重病，太醫(yī)調(diào)治無效，張貼榜文，招聘草澤醫(yī)人。我想程先生若見榜文，知公主已然分娩，定能揭榜進(jìn)宮。還不見程先生到來，是何緣故哪?
(大鑼作傳點(diǎn)效。)
卜鳳 (白) 外面何人扣環(huán)?
太監(jiān) (內(nèi)白) 有一草澤醫(yī)人，揭了榜文，前來與公主調(diào)治病癥。
(撕邊一擊。)
卜鳳 (白) 宣他進(jìn)宮。
太監(jiān) (內(nèi)白) 草澤醫(yī)人進(jìn)宮啊!
程嬰 (內(nèi)白) 領(lǐng)旨!
(二黃小拉子。程嬰左肩背藥箱上，向右走反太極圖，回身一望，轉(zhuǎn)身到臺(tái)口，見卜鳳。)
卜鳳 (白) 程先生，你可來了!
(程嬰擺右手，向右回顧，雙進(jìn)門。)
程嬰 (白) 快請(qǐng)公主!
(程嬰將藥箱放在小邊，站藥箱旁。)
卜鳳 (白) 有請(qǐng)公主!
(莊姬抱嬰兒自下場(chǎng)門急上，站大邊，見到程嬰，哭泣。)
莊姬 (白) 先生啊!
(程嬰向姬公主擺手，示意卜鳳出門巡視，卜鳳自上場(chǎng)門下。)
莊姬 (二黃散板) 望眼欲穿將你等，
快救嬰兒出宮庭!
(叫頭) 程先生!
(白) 那日進(jìn)宮之后，產(chǎn)下此子，起名趙武。想我趙家只留下這一顆根苗，先生帶回?fù)狃B(yǎng)，要好生看待;等他長大成人，也好與趙家報(bào)仇。非但本宮，就是屈死的三百余口也感你的大恩大德!
(莊姬跪，程嬰三擺手，退步，看，右手折袖，左手撩袍，跪下。)
莊姬 (二黃碰板) 可憐我一家人俱把命喪，
初生兒他就要遠(yuǎn)離親娘。
(莊姬、程嬰同起。)
莊姬 (二黃快三眼) 娘想兒也不能將兒看望，我的兒呀!
母子們要相逢除非夢(mèng)鄉(xiāng)!
程嬰 (二黃原板) 見公主只哭得淚如雨降，
就是那鐵石人也要悲傷!
勸公主休流淚且把心放，
有什么塌天大禍有我承當(dāng)!
將嬰兒當(dāng)作我親生撫養(yǎng)——
(嬰兒啼哭聲。程嬰向右飄髯，跨左腿，向外轉(zhuǎn)身，手向里指嬰兒，亮住。)
程嬰 (二黃散板) 嬰兒他……哭得我膽戰(zhàn)心又慌!
莊姬 (二黃散板) 我的兒莫啼哭隨恩公前往，
娘與你你與娘天各一方。
我只得將嬰兒藥箱內(nèi)放，
(卜鳳上。)
卜鳳 (白) 公主快一點(diǎn)吧!
(莊姬將嬰兒放在藥箱中。程嬰左肩背藥箱出，向下場(chǎng)門看，右手撩水袖，臉向里亮相，下。莊姬以目投之，依依不舍。音樂作鐵馬聲效果。)
莊姬 (白) 卜鳳!你聽可是嬰兒啼哭?
卜鳳 (白) 不是!那是風(fēng)吹殿角鐵馬之聲，咱們進(jìn)去吧!
莊姬 (白) 哦，是風(fēng)吹殿角鐵馬之聲!
(莊姬、卜鳳同下。)
【第六場(chǎng)】
(急急風(fēng)牌。四校尉斜一字引韓厥同上。急急風(fēng)牌。韓厥到臺(tái)口，揮手，四校尉倒引下。韓厥左右兩望，亮相。水底魚牌。程嬰匆遽而上，到臺(tái)口，與韓厥對(duì)面，驚訝。程嬰奔下場(chǎng)門，韓厥到中場(chǎng)，發(fā)現(xiàn)程嬰行色驚惶，遙而呼之。)
韓厥 (白) 回來!
(冷錘。程嬰轉(zhuǎn)身，作驚愕狀，左手扶住藥箱，將髯口飄在右手上。)
韓厥 (白) 什么人?
程嬰 (白) 草澤醫(yī)人。
韓厥 (白) 進(jìn)宮何事?
程嬰 (白) 與公主調(diào)治病癥。
韓厥 (白) 公主得何病癥?
程嬰 (白) 肝郁不舒!
韓厥 (白) 可曾治好?
程嬰 (白) 藥到病除。
韓厥 (白) 箱中何物?
程嬰 (白) 甘草、薄荷。
韓厥 (白) 可有孤兒?
(冷錘。)
程嬰 (白) 這?這倒不曾聽見過有這味藥材!
韓厥 (白) 去吧!
程嬰 (白) 哦!
(程嬰欲行，神色慌張。)
韓厥 (白) 轉(zhuǎn)來!
(撕邊一擊，冷錘。程嬰止。)
韓厥 (白) 你為何神色慌張?
程嬰 (白) 小人乃是鄉(xiāng)里郎中，見威嚴(yán)神武，心中有些害怕!
(冷錘。)
韓厥、
程嬰 (同白) (你定有夾帶)(并無夾帶)!(并無夾帶?)(并無夾帶!)
(程嬰、韓厥同推磨，程嬰轉(zhuǎn)至小邊，韓厥轉(zhuǎn)至大邊。)
韓厥 (白) 你將箱兒放下俺要搜!
(冷錘。程嬰思索，立即下定決心，放下藥箱，單腿跪下。)
程嬰 (白) 好!請(qǐng)搜!
(長撕邊一擊。程嬰打開藥箱，雙目注視韓厥。韓厥搜查藥箱，并未看出破綻。)
韓厥 (白) 去吧!
(程嬰如釋重負(fù)，關(guān)好藥箱，嬰兒在內(nèi)突然啼哭，韓厥立即向前，右腳踩住藥箱，拔劍示威。程嬰右手抬起，左手捂住藥箱，向回看韓厥。)
韓厥 (叫頭) 唗!
(白) 你說這箱中俱是甘草、薄荷，里面為何有“人參”在內(nèi)?
程嬰 (叫頭) 哎呀，啊!
(白) 我是個(gè)草澤醫(yī)人，與趙家非親非故;只因他全家被害，可嘆這世代忠良，只留下這一條根苗，是我不顧生死前來搭救。今被看破，你若貪圖富貴，將我獻(xiàn)與奸賊，你請(qǐng)功受賞去吧!
(韓厥聞言震驚，右腿自藥箱上撤下，向后退步。)
韓厥 (白) 呀!
(西皮散板) 此人說話有膽量，
句句打動(dòng)我心腸。
若將孤兒來獻(xiàn)上，
小小的嬰孩也喪無常。
大丈夫生在世間上，
見義勇為理應(yīng)當(dāng)。
(白) 罷!
(西皮散板) 韓厥今日將你放!
(白) 去吧!
程嬰 (白) 多謝!
(程嬰站起，背好藥箱。)
程嬰 (西皮散板) 多謝好心腸。
倘若奸賊把罪降，
(程嬰右手向外指。)
韓厥 (白) 哎呀!
(西皮散板) 生死二字哪放在心旁!
(白) 去吧!
(程嬰奔向下場(chǎng)門，轉(zhuǎn)回。)
程嬰 (白) 啊，。
(韓厥移向小邊。)
韓厥 (白) 你為何去而復(fù)轉(zhuǎn)?
程嬰 (白) 非是我去而復(fù)轉(zhuǎn)，此事萬萬不可泄漏。倘若走漏風(fēng)聲，我程嬰一死無關(guān)緊要，倘若孤兒有一差二錯(cuò)，可嘆趙氏三百余口冤沉海底!
韓厥 (白) 這個(gè)?
(亂錘。內(nèi)作吶喊聲。程嬰打背躬。韓厥拔劍，程嬰搖手止之，韓厥毅然自刎。程嬰跪步前趨，向外轉(zhuǎn)身，右手搭左肩，亮相下。急急風(fēng)牌。四校尉、裴豹引屠岸賈同上。)
校尉 (同白) 韓厥已死!
屠岸賈 (白) 啊?
(西皮散板) 我命韓厥守宮門，
他今一死必有因。
校尉速把宮門進(jìn)!
(急急風(fēng)牌。四校尉同領(lǐng)起，同走圓場(chǎng)，同站小邊，屠岸賈進(jìn)門。莊姬、卜鳳自下場(chǎng)門同上。)
莊姬 (白) 大膽!
(西皮散板) 竟敢私自進(jìn)宮廷!
屠岸賈 (西皮二六) 非是私自把宮進(jìn)，
只為奉命來搜尋。
聞得公主生一子，
抱將出來交為臣!
莊姬 (西皮快板) 產(chǎn)生一女早喪命，
嬰兒一死尸不存。
屠岸賈 (西皮快板) 嬰兒本是趙家后，
隱藏不獻(xiàn)罪非輕!
莊姬 (西皮快板) 趙家與你何仇恨?
苦苦害他為何情?
屠岸賈 (西皮快板) 趙盾犯了欺君罪，
因此抄殺他滿門!
莊姬 (西皮快板) 奸賊說話太欺人，
不由本宮怒氣生。
兄王無道寵奸佞，
害死多少忠良臣!
有朝犯在我的手，
(西皮散板) 殺爾的頭來祭忠魂!
屠岸賈 (西皮散板) 校尉與我忙搜尋!
(急急風(fēng)牌。裴豹引四校尉同下，自下場(chǎng)門同上。)
裴豹 (白) 無有孤兒!
(屠岸賈愕然。)
莊姬 (白) 還不走了出去!
(莊姬、卜鳳同下。屠岸賈、四校尉、裴豹同出門。)
屠岸賈 (西皮散板) 不見孤兒吃一驚!
(白) 裴豹聽令!就命你張貼榜文，曉諭全國百姓：三日內(nèi)獻(xiàn)出孤兒賞賜千金;三日后無人獻(xiàn)孤，要將這晉國中的嬰兒與孤兒同庚者俱都斬盡殺絕!
裴豹 (白) 得令。
(裴豹下。)
屠岸賈 (白) 傳卜鳳!
四校尉 (同白) 卜鳳!
(卜鳳上。)
卜鳳 (白) 參見大人。
屠岸賈 (白) 我來問你，公主生下是男是女?
卜鳳 (白) 乃是一女。
屠岸賈 (白) 嬰兒何在?
卜鳳 (白) 落地而死。
屠岸賈 (白) 不肯實(shí)言!
校尉的，將她帶回府去!
卜鳳 (白) 且慢!我乃太后親賜侍奉公主，誰敢拿我。
屠岸賈 (白) 校尉的，將她帶回府去!
(急急風(fēng)牌。四校尉擁卜鳳同下，屠岸賈隨下。)
【第七場(chǎng)】
(程嬰匆上。)
程嬰 (西皮散板) 一路行來暗盤算，
不覺來到首陽山。
急急忙忙把公孫兄喚!
(快扭絲。程嬰走圓場(chǎng)至臺(tái)中，叩門，公孫杵臼自下場(chǎng)門上，開門。小亂錘。程嬰進(jìn)門。)
公孫臼杵 (西皮散板) 賢弟慌張為哪般?
(程嬰、公孫杵臼同坐。)
公孫杵臼 (白) 賢弟為何這樣驚慌失色?
程嬰 (白) 仁兄有所不知，莊姬公主在宮中生下一子，被小弟盜出宮來了!
公孫臼杵 (白) 噤聲!
(公孫杵臼急止程嬰。撕邊一擊。公孫杵臼出門，左右兩望，進(jìn)門，關(guān)門。)
公孫臼杵 (白) 賢弟，適才聽你之言，趙家有后，這三百余口的冤仇得報(bào)也!
程嬰 (白) 這“報(bào)仇”二字談何容易呀!
公孫臼杵 (白) 賢弟此話怎講?
程嬰 (白) 仁兄有所不知，那奸賊進(jìn)宮搜孤，未曾搜出，因此貼出榜文：三日之內(nèi)有人獻(xiàn)出孤兒，賞賜千金;若無人獻(xiàn)孤，要將晉國中全國的嬰孩與孤兒同庚者俱斬盡殺絕!
公孫臼杵 (白) 真是豺狼的心腸!
賢弟，如此說來，孤兒就無救了么?
程嬰 (白) 小弟思得一計(jì)，特來與仁兄商議。
公孫臼杵 (白) 賢弟有何妙計(jì)?
程嬰 (白) 我有一子命喚金哥，與孤兒般長般大。我將孤兒抱至仁兄家中，由仁兄撫養(yǎng);你去出首，就說我程嬰隱藏孤兒不獻(xiàn)。那奸賊必然將我父子斬首;一來救了孤兒的性命，二來救了全國中的嬰。仁兄，你看此計(jì)如何?
公孫臼杵 (白) 這?
(撕邊一擊。公孫杵臼站起。)
公孫杵臼 (白) 啊，賢弟!你能舍己救人，令人欽佩!賢弟這里來。
(程嬰隨之站起。)
公孫杵臼 (白) 這撫孤舍命，何難何易?
程嬰 (白) 自然是舍命容易，撫孤難哪!
公孫臼杵 (白) 著哇!愚兄已是風(fēng)燭殘年，倒不如你將舍命之事讓與愚兄了吧!
程嬰 (白) 這?
(撕邊一擊。)
公孫臼杵 (白) 賢弟，你將金哥抱至我家，你去出首，就說我公孫杵臼隱藏孤兒不獻(xiàn)，那賊將我與金哥殺死，那時(shí)你安心撫養(yǎng)孤兒，豈不是好嗎?
程嬰 (白) 這?公孫兄哪!
(程嬰、公孫杵臼同跪。)
程嬰 (西皮散板) 仁兄說話有遠(yuǎn)見，
公孫臼杵 (西皮散板) 此事方能兩周全。
程嬰 (白) 你我依計(jì)而行!小弟告辭。
(公孫杵臼開門，程嬰出門，回身甩髯口，向公孫杵臼擺手示意，公孫杵臼一手扶門，一手向程嬰擺動(dòng)。程嬰下，公孫杵臼后自上場(chǎng)門下。)
【第八場(chǎng)】
(水吟龍牌。四校尉同上，同挖門，同站大邊八字。屠岸賈上，左右兩看，入大座。)
屠岸賈 (念) 欲去心頭恨，斬草要除根!
(白) 校尉的!將卜鳳押上堂來!
(二校尉同允，同下。急急風(fēng)牌。二校尉押卜鳳同上，進(jìn)門，卜鳳站小邊臺(tái)口。)
屠岸賈 (白) 大膽卜鳳，見了老夫，你為何不跪?
卜鳳 (白) 我無罪，跪你何來?
屠岸賈 (白) 校尉的，與我打!
(小亂錘，冷錘。二校尉同打卜鳳，卜鳳被迫跪下。)
屠岸賈 (白) 卜鳳，我來問你，公主生下是男是女?
卜鳳 (白) 乃是一女。
屠岸賈 (白) 嬰兒何在?
卜鳳 (白) 落地而死。
屠岸賈 (白) 尸首呢?
卜鳳 (白) 被我拋到御河之內(nèi)。
(撕邊一擊。)
屠岸賈 (白) 卜鳳!
(快五錘。)
屠岸賈 (白) 公主生下是男是女?
卜鳳 (白) 乃是一女。
屠岸賈 (白) 嬰兒何在?
卜鳳 (白) 落地而死。
屠岸賈 (白) 尸首呢?
卜鳳 (白) 被我拋到御河之內(nèi)，哪里還有?
(軟撕邊一擊。)
屠岸賈 (白) 哪里是落地而死，分明你勾結(jié)外人將孤兒盜走。你道是也不是?
(冷錘。)
卜鳳 (白) 你道我勾結(jié)外人，那外人是誰?今在何處?分明是血口噴人!
屠岸賈 (白) 我勸你說出實(shí)情便罷，如若不然，你來看!
(四校尉同舉棍威嚇。撕邊一擊。)
屠岸賈 (白) 這兩旁的刑具，都要用在你的身上!
(冷錘。卜鳳不屑，縱聲大笑。撕邊一擊。)
屠岸賈 (白) 為何發(fā)笑?
卜鳳 (白) 為了一個(gè)初生嬰兒，大人竟這樣大驚小怪，豈不可笑!
(撕邊一擊。)
屠岸賈 (白) 卜鳳，你若說出實(shí)情，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卜鳳 (白) 嬰兒已死，我無福享受你的榮華富貴。
屠岸賈 (白) 大膽!校尉的!與我拶起來!
(九錘半。四校尉同拶起卜鳳。)
屠岸賈 (白) 卜鳳，你招是不招?
卜鳳 (白) 方才說過，沒有什么可招的!
屠岸賈 (白) 執(zhí)意不招，難道你就不怕死?
卜鳳 (白) 雖死無愧!
屠岸賈 (白) 校尉的!動(dòng)刑!
(亂錘。四校尉同動(dòng)刑，卜鳳暈倒。)
校尉 (白) 暈刑!
屠岸賈 (白) 松刑!
卜鳳 (二黃導(dǎo)板) 一陣昏迷心撩亂!
(音樂作擊鼓效果三聲。卜鳳暈倒。)
裴豹 (白) 有人擊鼓!
屠岸賈 (白) 帶上堂來!
裴豹 (白) 擊鼓人上堂!
程嬰 (內(nèi)白) 來也!
(程嬰上。)
程嬰 (二黃散板) 大堂好似鬼門關(guān)!
暫忍怒容換笑臉，
(快扭絲。程嬰進(jìn)門，站大邊臺(tái)口。)
程嬰 (二黃散板) 好與奸賊作周旋。
(程嬰面向里跪。)
程嬰 (白) 叩見大人。
屠岸賈 (白) 你叫何名字?
程嬰 (白) 小人名叫程嬰。
(冷錘。卜鳳聞言大驚，半跪起。)
屠岸賈 (白) 到此何事?
程嬰 (白) 前來——
(程嬰撩起右手水袖，面向外轉(zhuǎn)，單跪左腿。)
程嬰 (白) 獻(xiàn)孤!
(程嬰將右手水袖翻下來，目視卜鳳，卜鳳激動(dòng)異常。)
卜鳳 (白) 啊?程嬰哪!好狠心腸!
(程嬰冷笑。卜鳳掙扎而起，撲奔程嬰，至大邊臺(tái)口，抓住程嬰左臂狂咬，四校尉急向前拉開。卜鳳向前撲，屠岸賈踢卜鳳屁股坐子。卜鳳起，撲向屠岸賈，屠岸賈出劍砍死卜鳳倒地。程嬰站在大邊揉手，見卜鳳被殺，大驚。)
程嬰 (白) 啊?
(程嬰上右腿，向外轉(zhuǎn)身甩髯口，面視屠岸賈亮相。屠岸賈殺死卜鳳后，向里轉(zhuǎn)身，右手持劍，面視程嬰亮相。)
屠岸賈 (白) 程嬰!為何變臉變色?
程嬰 (白) 目睹殺人，我有些害怕。
屠岸賈 (白) 不要害怕!
(冷錘。屠岸賈向四校尉。)
屠岸賈 (白) 扯了下去!
(屠岸賈悔殺卜鳳過早，入座，程嬰站小邊。)
屠岸賈 (白) 我來問你，孤兒今在何處?
程嬰 (白) 現(xiàn)在首陽山公孫杵臼家中。
屠岸賈 (白) 他隱藏孤兒，你是怎樣知道?
程嬰 (白) 小人與公孫杵臼有八拜之交，那日去至他家探望，忽見他家多了一個(gè)嬰兒。我想公孫年過七十，哪有這未滿一月的嬰兒。是我追問此事，他言語支吾;方知他隱藏孤兒不獻(xiàn)。我好意勸他獻(xiàn)，他執(zhí)意不肯，反將小人辱罵一場(chǎng)。故而前來出首。
屠岸賈 (白) 裴豹聽令：去至首陽山將公孫杵臼抓來見我!
(裴豹下。)
屠岸賈 (白) 你與那公孫杵臼有仇?
程嬰 (白) 無仇。
屠岸賈 (白) 有恨?
程嬰 (白) 無恨。
屠岸賈 (白) 唗!
(程嬰跪當(dāng)中。)
屠岸賈 (白) 你與他無仇無恨，前來出首，分明有詐。
來呀!與我綁了!
(四校尉同亮相。)
程嬰 (白) 且慢!
(程嬰雙手?jǐn)r。)
程嬰 (白) 小人有下情回稟。
屠岸賈 (白) 講!
程嬰 (白) 小人與公孫杵臼原無仇恨，只因大人有榜文在外：三日之內(nèi)有人獻(xiàn)出孤兒，賞賜千金，若有知情不舉者罪上加罪。小人怕牽連在內(nèi)，特地前來密告。
屠岸賈 (白) 嗯!程嬰!
程嬰 (白) 有。
屠岸賈 (白) 公孫老兒到此，你可敢與他質(zhì)對(duì)?
程嬰 (白) 情愿質(zhì)對(duì)。
屠岸賈 (白) 起過一旁。
(程嬰站起，立大邊。急急風(fēng)牌。裴豹、四校尉帶公孫杵臼同上。公孫杵臼進(jìn)門，站小邊。)
公孫臼杵 (白) 請(qǐng)了!
屠岸賈 (白) 唗!大膽的老狗，隱藏孤兒不報(bào)，你該當(dāng)何罪?
公孫臼杵 (白) 道我隱藏孤兒，何人得見?
屠岸賈 (白) 你抬頭觀看!
(屠岸賈指程嬰，程嬰與公孫杵臼對(duì)視。)
公孫臼杵 (叫頭) 哎呀!大人哪!
(白) 程嬰與我舊有仇恨，此乃是誣告。
屠岸賈 (白) 怎么講?
公孫臼杵 (白) 乃是誣告。
屠岸賈 (白) 住口!
(二黃散板) 隱藏孤兒你不獻(xiàn)，
論王法就該問斬刑!
公孫臼杵 (二黃散板) 程嬰與我有仇恨，
拿什么孤兒獻(xiàn)大人?
屠岸賈 (二黃散板) 校尉與我亂棍打!
(亂錘。四校尉同亂棍打公孫杵臼，程嬰不忍，面轉(zhuǎn)向里。)
公孫臼杵 (二黃散板) 縱然打死我也不知情!
屠岸賈 (二黃散板) 回頭再把程嬰叫，
老夫賜你鞭一根;
一邊打來一邊問，
看他招承不招承!
(校尉甲將皮鞭擲地上，程嬰向外蹉步，右手拾起皮鞭，亮相。)
程嬰 (二黃導(dǎo)板) 在白虎大堂奉了命!
屠岸賈 (白) 你要與我著實(shí)地——
(屠岸賈掏翎子，程嬰抱皮鞭回身。)
屠岸賈 (白) 打啊!
程嬰 (回龍) 都只為救孤兒，舍親生，連累了年邁蒼蒼受苦刑，眼見得兩離分!
(程嬰甩髯。往左看，甩胡子往右看，站當(dāng)中。)
程嬰 (二黃原板) 我與他人定巧計(jì)，
到如今連累他受苦刑!
開言便把公孫兄問，
小弟言來你是聽：
你若是再三地不肯招認(rèn)，
大人的王法不容情。
手持皮鞭將你來打——
(程嬰站大邊臺(tái)口處。撕邊一擊。程嬰從右向左甩髯口，雙手掄鞭，從左向右打下。撕邊一擊。程嬰從右向左甩髯口，從左向右打下，放下皮鞭，雙手撩髯口，左右手一前一后擺動(dòng)。)
程嬰 (二黃散板) 你……莫要胡言攀扯我好人!
公孫臼杵 (白) 好賊!
(二黃散板) 我今一死無別恨，
陰曹地府勾爾的魂!
程嬰 (二黃散板) 公孫老兒不招認(rèn)，
首陽山前去搜尋。
屠岸賈 (白) 裴豹!
(二黃散板) 帶領(lǐng)校尉忙搜尋，
裴豹 (白) 得令!
(急急風(fēng)牌。裴豹引二校尉同下。)
屠岸賈 (二黃散板) 少時(shí)要你的命殘生。
(急急風(fēng)牌。裴豹引二校尉同上，校尉甲抱嬰兒。)
裴豹 (白) 搜出孤兒!
屠岸賈 (白) 起過了!
(屠岸賈出位。)
屠岸賈 (二黃散板) 我將孤兒摔在地!
(屠岸賈摔死嬰兒。程嬰站小邊，心中思慮萬千，左望，右望，翻水袖障面。公孫杵臼站大邊，見嬰兒被摔死，徑向屠岸賈撲去，屠岸賈抓住公孫杵臼右手。)
屠岸賈 (二黃散板) 飛蛾投火你自燒身!
(屠岸賈拔劍殺死公孫杵臼，程嬰驚呆。)
屠岸賈 (白) 程嬰，程嬰，程嬰哪!
程嬰 (白) 啊!大人。
屠岸賈 (白) 你獻(xiàn)了孤兒，大功一件!
來，與程嬰看賞!
程嬰 (白) 小人不愿領(lǐng)賞。
屠岸賈 (白) 愿者何來?
程嬰 (白) 我將孤兒獻(xiàn)與大人，恐被人陷害，小人有子名喚程武，望求大人另眼看待我父子才是。
屠岸賈 (白) 好!老夫膝下無子，就將你子拜在老夫膝下，以為螟蛉義子，你夫妻二人在我府中吃碗安樂茶飯。
程嬰 (白) 多謝大人。
屠岸賈 (白) 程嬰!隨我來呀!
(屠岸賈得意大笑。程嬰望著地上的公孫杵臼和嬰兒暗地垂淚。眾人同下。)
【第九場(chǎng)】
(急急風(fēng)牌。魏忠、欒糾、荀賓、籍偃雙抄上，同亮相。大開門。八馬童、中軍雙進(jìn)門上。四擊頭。魏絳上。)
魏絳 (引子) 奉命鎮(zhèn)守在邊關(guān)，掃蕩煙塵奏凱還。
(水吟龍牌。魏絳入大座。)
魏忠、
欒糾、
荀賓、
籍偃 (同白) 參見大!
魏絳 (白) 站立兩廂。
魏忠、
欒糾、
荀賓、
籍偃 (同白) 啊!
魏絳 (念) 奉命鎮(zhèn)守在邊關(guān)，賊兵聞名心膽寒。血染征袍十五載，不覺須白兩鬢斑!
(魏絳歸位。)
魏絳 (白) 老夫，魏絳。鎮(zhèn)守邊關(guān)一十五載，昨日圣旨到來，新主登基，調(diào)我回朝，此番進(jìn)京，定與趙家報(bào)仇雪恨!
欒糾、荀賓，帶領(lǐng)本部人馬小心鎮(zhèn)守。
中軍，人馬可齊?
中軍 (白) 俱已齊備。
魏絳 (白) 班師還朝!
中軍 (白) 眾將官，人馬班師還朝!
(欒糾、荀賓同暗下。五馬江兒水牌。魏絳、魏忠、籍偃同上馬，上場(chǎng)門斜一字。急急風(fēng)牌。魏絳加鞭下，魏忠、籍偃加鞭同下，中軍加鞭下，八馬童同擁下。)
【第十場(chǎng)】
(慢長錘。四宮女、春來引莊姬同上。)
莊姬 (西皮慢板) 宮廷靜寂影孤單，
不堪回首話當(dāng)年。
為報(bào)冤仇熬歲月，
要學(xué)松柏耐冬寒。
(莊姬歸小座。長錘。四馬童同上，一條邊，魏絳騎馬上。)
魏絳 (西皮散板) 朝罷大王公主見，
(魏絳下馬。四馬童同溜下。)
魏絳 (西皮散板) 魏絳向前叩門環(huán)。
(魏絳扣門。小鑼作門環(huán)效果。春來出門。)
春來 (白) 何人叩環(huán)?
魏絳 (白) 煩勞通稟：魏絳求見公主!
春來 (白) 候著。
(春來進(jìn)門。)
春來 (白) 魏絳求見公主。
莊姬 (白) 哦?那魏絳他回朝來了?
(莊姬向春來。)
莊姬 (白) 宣他進(jìn)宮!
春來 (白) 魏絳進(jìn)宮。
魏絳 (白) 領(lǐng)旨!
(住頭。魏絳進(jìn)入，見莊姬。)
魏絳 (白) 魏絳參見公主!
莊姬 (白) 平身!看座!
魏絳 (白) 謝座。
(住頭。莊姬欲言，見旁有人，止。小鑼一擊。莊姬向四宮女、春來。)
莊姬 (白) 你等退下!
(四宮女、春來同下。莊姬向魏絳。)
莊姬 (白) 魏此番回朝，可知趙氏滿門之事?
(大鑼一擊。)
魏絳 (白) 噯!公主啊!
(西皮原板) 晉國之中人談?wù)摚?/p>
趙家冤仇海樣深!
特地進(jìn)宮來探問，
程嬰獻(xiàn)孤可實(shí)情?
莊姬 (白) 魏!
(西皮二六板) 提起來此事肝腸斷，
都是我不能辨愚賢。
只說程嬰忠義膽，
誰知此賊心更奸。
盜孤又把孤兒獻(xiàn)，
絕了趙家后代香煙。
我在宮中淚洗面，
(西皮快板) 過一日如同過一年!
卿家此番回朝轉(zhuǎn)，
殺死奸賊報(bào)仇冤。
魏絳 (西皮流水板) 聞言怒發(fā)三千丈，
熊熊烈火滿胸膛。
一個(gè)是獻(xiàn)孤貪重賞，
一個(gè)是殘暴害忠良。
公主但把寬心放，
臣豈能容忍這亂臣賊子霸朝綱!
辭別公主某就回府往，
(長錘。莊姬下。四馬童自兩邊分上，馬童甲帶馬。魏絳、四馬童同走圓場(chǎng)，至小邊，魏絳下馬，進(jìn)門，四馬童同暗下，魏忠自下場(chǎng)門上，見面。)
魏忠 (白) 參見爹爹!
魏絳 (西皮散板) 惱恨程嬰變心腸。
低下頭來暗思想，
(魏絳向魏忠。)
魏絳 (西皮散板) 請(qǐng)他過府我有主張。
(魏忠下。)
魏絳 (西皮散板) 滿江灑下金絲網(wǎng)，
魚兒到此遭禍殃!
(沖頭。魏忠上，進(jìn)門，站大邊。)
魏忠 (白) 程先生少時(shí)就到。
魏絳 (白) 程嬰少時(shí)至此，看我眼色行事!附耳上來!
(魏絳附魏忠耳語。魏忠頜首。)
魏忠 (白) 遵命!
龍?zhí)住 ?內(nèi)白) 程老先生到。
魏忠 (白) 程老先生到。
魏絳 (白) 有請(qǐng)。
(大鑼五擊頭。程嬰上。)
程嬰 (念) 見魏絳我且用言語試探，但愿他是忠良好報(bào)仇冤。
(魏絳離座迎接程嬰。)
魏絳 (白) 程老先生!
程嬰 (白) 大!
(程嬰、魏絳同進(jìn)門，程嬰歸大邊，魏絳歸小邊。)
魏絳 (白) 來，與程老先生看座!
(魏忠搬椅，自上場(chǎng)門下。)
程嬰 (白) 且慢，大在此，哪有小人的座位。
魏絳 (白) 有話敘談，哪有不坐之理。坐吧!
(魏絳坐八字大邊，程嬰坐小邊跨椅。)
魏絳 (白) 恭喜程老先生，賀喜程老先生!
程嬰 (白) 喜從何來?
魏絳 (白) 你獻(xiàn)出孤兒，甚得大司寇恩寵，如今享榮華、受富貴，豈不是一喜!
程嬰 (白) 這?
(軟撕邊一擊。)
魏絳 (白) 想當(dāng)年我在桃園與大司寇爭吵幾句，此番回朝，還望程老先生在大司寇面前多多美言幾句，與我二人解和。
程嬰 (白) 哦!原來為此!
(軟撕邊一擊。程嬰作詫異狀。)
魏絳 (白) 老先生乃大司寇之近人，此事料無推卻，事成之后，我也是千金奉贈(zèng)!
(撕邊一擊。程嬰苦笑。)
程嬰 (白) 嘿嘿!大，恕我程嬰老邁昏庸，此事萬難從命!
(程嬰拱手而起。)
程嬰 (白) 告辭!
(程嬰欲行，魏絳向前攔阻。)
魏絳 (白) 你慢些走!
(大鑼五擊頭。魏絳將程嬰推向小邊臺(tái)口，魏忠持皮鞭上，魏絳站正中，指程嬰。)
魏絳 (白) 想你貪圖富貴，賣友求榮;今日見了老夫，還是這樣洋洋得意，真乃是無恥之輩!
(魏絳向魏忠。)
魏絳 (白) 皮鞭伺候!
(西皮散板) 貪圖富貴把心變，
賣友求榮理不端。
皮鞭打下皮開肉綻!
(魏忠將程嬰推倒，持皮鞭打程嬰后背，程嬰單腿跪走，直向大邊臺(tái)口，轉(zhuǎn)身作欲說話狀。魏絳拿過皮鞭將程嬰打向小邊，程嬰雙腿跪走向臺(tái)口，往外轉(zhuǎn)身，斜著，右手按地，連擺左手，坐在臺(tái)口正中，面向魏絳。程嬰突然縱聲大笑。)
程嬰 (西皮散板) 撥開云霧見青天。
十五載未把愁眉展，
滿腹的心事我對(duì)誰言!
(白) 哪!
(西皮散板) 的皮鞭打得好，
方知你是忠不是奸!
(魏絳欲打下，程嬰攔阻。)
程嬰 (白) 啊，我有話講!
魏絳 (白) 講!
程嬰 (白) 大，那孤兒他不曾死!
魏絳 (白) 今在何處?
程嬰 (白) 現(xiàn)在小人家中。
魏絳 (白) 呸!分明是你的兒子，怎說是孤兒?
程嬰 (叫頭) 哪!
(白) 當(dāng)年我與公孫杵臼定下一計(jì)：他舍性命，我舍姣兒，方能保全孤兒的性命。首陽山搜出摔死的乃是我的兒子名叫金哥，如今孤兒已然長大成人，改名程武。
魏絳 (白) 此話當(dāng)真?
程嬰 (白) 若不如此，我焉敢吐露實(shí)言!
魏絳 (白) 這?
(魏絳駭然，急擲皮鞭，踢蟒，抓蟒，趨前攙程嬰雙手，魏忠至程嬰身后扶之起。魏絳站大邊臺(tái)口，程嬰站小邊臺(tái)口，魏忠站小邊里邊。)
魏絳 (漢調(diào)原板) 我魏絳聞此言如夢(mèng)方醒，
卻原來這內(nèi)中還有隱情：
公孫兄為救孤喪了性命，
老程嬰為救孤你舍了親生!
似這樣大義人理當(dāng)尊敬，
反落得晉國上下留罵名;
到如今我卻用皮鞭拷打，
實(shí)實(shí)的老邁昏庸我不知真情。
(小拉子。)
魏絳 (白) 是我不知真情，一時(shí)魯莽，先生莫怪!
(魏絳賠禮。)
魏絳 (漢調(diào)原板) 望先生休怪我一時(shí)懵懂，
你好比蒼松翠柏萬古長青!
程嬰 (二黃散板) 打我我不怪，
你不打我怎敢說出來!
(魏忠扶程嬰坐大邊椅，魏絳坐小邊椅。程嬰就座時(shí)，作痛楚狀。)
魏絳 (白) 啊，先生，孤兒未死，為何不報(bào)與公主知道?
程嬰 (白) 公主幽居深宮，無法送信，萬一走漏風(fēng)聲，豈不前功盡棄!
魏絳 (白) 原來如此!
程嬰 (白) 大，自從你離朝之后，那屠岸賈奸賊橫行霸道，民不聊生，此番回朝，就該滅卻奸賊，一來與萬民除害，二來與趙家報(bào)仇的才是。
魏絳 (白) 必須定計(jì)而行。
程嬰 (白) 全仗大。
魏絳 (白) 此事望老先生對(duì)孤兒說明，方可行事。
程嬰 (白) 大但放寬心，說明孤兒，諾，諾，諾，包在我的身上。
魏絳 (白) 二堂擺宴，與老先生壓驚。
程嬰 (白) 這就不敢。告辭!
(程嬰站起。)
魏絳 (白) 敢莫是見怪老夫!
程嬰 (白) 如此說來，恭敬不如從命了。
魏絳 (白) 啊!
程嬰 (白) 啊!
魏絳 (笑) 哈哈哈……
程嬰 (笑) 哈哈哈……
(程嬰痛楚，向后閃二步，魏忠急攙扶。)
程嬰 (白) 哎喲!
魏絳 (白) 攙扶了!
(程嬰、魏絳互相謙讓同下，魏忠隨下。)
【第十一場(chǎng)】
(急急風(fēng)牌。四小軍、四校尉同斜一字上，趙武上，加鞭奔至臺(tái)口，亮相，拉開回。四擊頭。屠岸賈騎馬上，與趙武一抄，趙武歸大邊，屠岸賈歸小邊。扭絲。四小軍同站大邊，四校尉同站小邊。)
屠岸賈 (西皮散板) 豺狼虎豹俱喪膽，
我兒武藝果不凡!
勒住絲韁用目看，
(雁鳴效果。屠岸賈、趙武同仰望天空。大鑼鳳點(diǎn)頭。)
趙武 (西皮散板) 大雁成行在天邊。
(白) 弓來!
(西皮散板) 馬上放出雕翎箭，
(趙武向下場(chǎng)門射箭，小軍甲隨下。趙武笑。)
趙武 (西皮散板) 箭射雙雁落平川。
(沖頭。小軍甲自下場(chǎng)門上。)
小軍甲 (白) 雙雁落到陰陵園內(nèi)，小人不敢去取。
趙武 (白) 卻是為何?
小軍甲 (白) 陵園之內(nèi)有老王的陵墓，無旨不能擅入。
趙武 (白) 真真可惱!
(冷錘。)
屠岸賈 (白) 我兒不必?zé)溃f陰陵，就是金鑾寶殿，我兒只管前去。有人阻攔，抓來見我!
趙武 (白) 孩兒遵命。
屠岸賈 (白) 我兒要早些回來!
(屠岸賈引四校尉自上場(chǎng)門同下。水底魚牌。趙武、四小軍同走圓場(chǎng)，歸小邊一條邊，趙武下馬。五擊頭。趙武進(jìn)門，站小邊。春來托雙雁引莊姬、四宮女自下場(chǎng)門同上，四小軍自上場(chǎng)門同下。)
春來 (白) 唗!你是何人，膽敢擅闖陰陵!
宮娥們，與我趕了出去!
莊姬 (白) 且慢!你與何人講話，喚他上前答話。
春來 (白) 我家莊姬公主在此掃墓，還不上前見過。
趙武 (白) 哦!莊姬公主在此，待我向前見過。
公主在上，小將有禮。
莊姬 (白) 小將免禮。
(慢撕邊一擊。莊姬上下打量趙武。)
趙武 (白) 謝公主。
莊姬 (白) 你到此何事?
趙武 (白) 方才有雙大雁被末將一箭射死，不想落在陰陵，我為尋雁而來。
莊姬 (白) 敢沒是這一雙么?
趙武 (白) 不錯(cuò)，正是這一雙。
莊姬 (白) 你一箭能射雙雁落地，但不知你今年多大年紀(jì)?
趙武 (白) 一十五歲。
莊姬 (白) 哦，一十五歲了?
(莊姬回憶，再看。行弦。)
莊姬 (西皮流水板) 這少年他言說十五歲整，
不由得觸動(dòng)了我想子的心情!
實(shí)可嘆我的兒早年喪命……
趙武 (白) 那雙大雁乃是我的，請(qǐng)把還我吧!
莊姬 (西皮流水板) 如不然定與他一般相同。
見此子，想嬌兒，心中悲痛，
(哭頭) 我的兒啊!
趙武 (西皮散板) 公主落淚為何情?
莊姬 (白) 把還與他。
趙武 (白) 請(qǐng)問公主為何落淚呀?
莊姬 (白) 這——是你不知，我有一子與小年紀(jì)相似，不幸他早年喪命。今見小，引起了想子之情，故而落淚。
趙武 (白) 但不知他得何病癥而死呢?
春來 (白) 不是病死，是叫奸臣害死的。
莊姬 (白) 你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趙武 (白) 我生父并無官職，我義父在朝乃是司寇之職。
莊姬 (白) 你義父他叫何名字?
趙武 (白) 屠岸賈!
莊姬 (白) 你生父呢?
趙武 (白) 程嬰!
莊姬 (白) 唗!
(西皮快板) 原來你是程家子，
又拜奸賊作螟蛉。
往事思來心頭恨，
快快趕走這小畜生!
(亂錘。莊姬怒下，四宮女隨下，春來將雁擲地，隨下。趙武不知所措，呆癡。撕邊一擊。趙武向下場(chǎng)門望。四小軍同一條邊上。)
趙武 (西皮散板) 方才提起我父名，
公主為何發(fā)恨聲?
此事叫我心不定，
(白) 回府!
(小軍甲拾雁，小軍乙?guī)яR，趙武上馬，四小軍同下。)
趙武 (西皮散板) 回家去見爹爹細(xì)問分明。
(趙武下。)
【第十二場(chǎng)】
(程嬰上，右手持畫冊(cè)，回身望。小鑼一擊。程嬰在臺(tái)口正中進(jìn)門，坐大邊椅。大鑼一擊。程嬰忽站起，扒門，左右兩望。小鑼一擊。程嬰關(guān)門，扦門。小鑼一擊。程嬰入座，啟畫冊(cè)，提筆準(zhǔn)備作畫。)
程嬰 (反二黃散板) 老程嬰提筆淚難忍，
(程嬰站起。)
程嬰 (反二黃散板) 千頭萬緒涌在心!
十五年屈辱俱受盡，
佯裝笑臉對(duì)奸臣。
(反二黃原板) 晉國中上下的人談?wù)摚?/p>
都道我老程嬰貪圖那富貴與賞金;賣友求榮，害死了孤兒，是一個(gè)不義之人!
誰知我舍卻了親兒性命!親兒性命!我的兒呀!
撫養(yǎng)了趙家后代根。
為孤兒我已然把心血用盡，
說往事全靠這水墨丹青。
畫就了雪冤圖以為憑證，以為憑證!
(撕邊一擊。趙武上，叩門。)
趙武 (白) 開門來!
(撕邊一擊。程嬰聞聲大驚，急向右轉(zhuǎn)身，甩髯口，左手掩桌上畫冊(cè)，臉向外場(chǎng)，戰(zhàn)抖。)
程嬰 (二黃散板) 扣門聲嚇得我膽戰(zhàn)心驚。
(程嬰欲開門，回身整理畫冊(cè)。)
趙武 (白) 爹爹!孩兒回來了。
(程嬰開門，上下打量趙武，面現(xiàn)悲苦之狀。)
趙武 (白) 啊，爹爹!
(程嬰示意趙武進(jìn)入，程嬰坐原位，示意趙武關(guān)門，趙武站小邊。)
趙武 (白) 孩兒參見爹爹!
程嬰 (白) 坐下!
趙武 (白) 兒謝座。
(五擊頭。趙武坐小邊。)
程嬰 (白) 兒啊，你往哪里去了?
趙武 (白) 孩兒今日前去打獵，在陰陵遇見莊姬公主。
程嬰 (白) 唔!你遇見了莊姬公主?她與你講些什么?
趙武 (白) 是她言道：她有一子被奸賊所害。
程嬰 (白) 后來呢?
趙武 (白) 是我提起爹爹和義父的名字，公主大怒，將我趕出來了!
(程嬰聞言，不由長嘆。)
趙武 (白) 爹爹，她子被害之事，爹爹可知么?
程嬰 (白) 為父知道!為父這里有畫圖一冊(cè)，你拿去看來。
(程嬰將畫冊(cè)交趙武，趙武連連翻閱。)
趙武 (白) 原來是個(gè)故事!
(趙武站起。)
程嬰 (白) 不錯(cuò)，是個(gè)故事。
趙武 (白) 好像穿紅袍的與穿白袍的不和，穿紅袍的把穿白袍的殺死了么?
程嬰 (白) 我兒看得不差!
趙武 (白) 又為何有許多人被殺呢?
程嬰 (白) 我兒若問，聽父道來：穿紅袍的乃是一個(gè)奸臣，他用酒色誘惑君王，彈打百姓取樂。這個(gè)穿白袍的是一個(gè)大大的忠臣，他勸說君王，咒罵奸賊!奸賊懷恨在心，在金殿之上用惡犬將穿白袍的咬傷，是他言道：穿白袍的有欺君之罪。君王昏庸，就降旨將穿白袍的滿門家眷三百余口俱都斬盡殺絕了!
(趙武漸現(xiàn)急躁之狀，追問。)
趙武 (白) 爹爹，后來便怎么樣?
程嬰 (白) 這穿綠袍的官兒乃是穿白袍的兒子，也被奸賊所害。他的妻子乃是君王的胞妹，當(dāng)時(shí)身懷有孕，故而未被斬首，被帶進(jìn)宮去，在宮中生下一個(gè)嬰兒。
(程嬰站起。)
趙武 (白) 她生下個(gè)男兒，還是女的呢?
程嬰 (白) 乃是一男兒。
趙武 (白) 叫何名字?
程嬰 (白) 他、他、他……叫“孤兒”!
趙武 (白) 這個(gè)男孩長大成人，定與他一家報(bào)仇哇?
程嬰 (白) 難、難、難啊!這個(gè)穿紅袍的，他要斬草除根，帶領(lǐng)校尉進(jìn)宮搜孤!
趙武 (白) 哎呀!那孤兒莫非也被殺了嗎?
程嬰 (白) 那孤兒他——
趙武 (白) 死了!
程嬰 (白) 他、他、他……不曾死!
趙武 (白) 誰救了他?
程嬰 (白) 被一個(gè)穿青衣的人兒將他救出宮去了!
趙武 (白) 這就好了!
程嬰 (白) 這個(gè)奸賊又張貼榜文：有人獻(xiàn)孤，賜賞千金;無人獻(xiàn)孤，便將晉國中全國的嬰孩與孤兒同庚者俱要斬盡殺絕!是那個(gè)穿青衣的人兒，愿將親生的兒子假扮孤兒，藏在穿黃衣裳的人兒家中，前去出首。穿青衣的言道：穿黃衣的隱藏孤兒不獻(xiàn)。這奸賊大怒，前去搜查，搜出那個(gè)假扮的孤兒，他就摔——摔死了!
(程嬰拭淚。)
程嬰 (白) 這個(gè)穿黃衣的上前拼命，又被這個(gè)奸賊狠毒地一劍殺死了!
(二黃散板) 實(shí)可嘆一家人被賊抄斬，
那時(shí)節(jié)血成河尸骨堆山。
狗奸賊做此事天怒人怨，
這冤仇到如今一十五年!
趙武 (白) 好奸賊!
(二黃散板) 聽一言氣得我渾身打戰(zhàn)，
這真是千古恨萬載奇冤!
(白) 聽爹爹之言，那孤兒還在么?
程嬰 (白) 在呀!如今已然長大成人，文武雙全。
趙武 (白) 既是文武雙全，為何不與他全家報(bào)仇?
程嬰 (白) 怎奈那奸賊勢(shì)力浩大!
趙武 (白) 呵?他、他、他、他的勢(shì)力浩大?
程嬰 (白) 正是。
趙武 (白) 孩兒情愿替他全家報(bào)仇!
程嬰 (白) 我兒愿替他全家報(bào)仇?
趙武 (白) 爹爹也曾言過“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程嬰 (白) 好!我就對(duì)你實(shí)說了吧!這個(gè)穿白袍的是你祖父趙盾，這個(gè)穿綠袍的是你父趙朔，穿紅袍的就是奸賊屠岸賈，穿青衣的就是我，莊姬公主是你親生之母，你就是那奸賊屢害不死的孤兒趙武!
(撕邊一擊。)
趙武 (白) 哎呀!
(趙武跺腳，僵尸。程嬰蹉步奔向趙武，扶起趙武。)
趙武 (二黃導(dǎo)板) 聽此言不由我肝腸痛斷，
(叫頭) 祖父!爹爹!恩父哪!
(趙武雙蹉步。)
趙武 (二黃散板) 咬牙切齒淚不干!
奸賊做事人恨怨，
拔劍殺他報(bào)仇冤!
程嬰 (二黃散板) 你一人此去難稱愿，
定計(jì)殺賊方周全。
(白) 此事不可莽撞，必須定計(jì)而行。
趙武 (白) 怎奈孩兒惡氣難消!
程嬰 (白) 暫忍一時(shí)，為父自有安排。唉!
(趙武開門。)
程嬰 (念) 被屈含冤十五秋!
(程嬰出門，趙武隨出門。)
趙武 (念) 殺賊定要報(bào)冤仇!
(趙武拔劍欲去殺屠岸賈，程嬰攔阻，趙武哭。)
程嬰 (白) 耳目甚眾，忍耐了罷!
(趙武攙程嬰同下。)
【第十三場(chǎng)】
(急急風(fēng)牌。四軍士、魏忠、籍偃雙抄，四軍士同下，魏忠、籍偃雙進(jìn)門下。)
【第十四場(chǎng)】
(漢東山牌。二家院捧酒同上。)
家院 (同白) 有請(qǐng)老爺。
(程嬰上，檢視。)
龍?zhí)住 ?內(nèi)同白) 大司寇到!
家院 (同白) 大司寇到。
程嬰 (白) 有請(qǐng)!
家院 (同白) 有請(qǐng)。
(長錘。屠岸賈引四校尉同上。)
屠岸賈 (西皮散板) 程嬰請(qǐng)我來赴宴，
程嬰 (白) 大司寇!
(屠岸賈、程嬰同進(jìn)門，屠岸賈歸大邊，程嬰歸小邊，校尉挖進(jìn)去。屠岸賈張望。)
屠岸賈 (西皮散板) 你又何必禮太謙。
(白) 今日相請(qǐng)為了何事?
程嬰 (白) 今當(dāng)清明佳節(jié)，小兒打來野味，一來祭奠先靈，二來共賞佳味。
屠岸賈 (白) 但不知還有何人?
程嬰 (白) 并無外人。
屠岸賈 (白) 你等退下。
(四校尉自兩邊分下。屠岸賈、程嬰同入大座坐，屠岸賈坐大邊，程嬰坐小邊。)
程嬰 (白) 大司寇請(qǐng)!
(牌子。急急風(fēng)牌。趙武自下場(chǎng)門氣勢(shì)洶洶上，進(jìn)門。)
趙武 (白) 參見爹爹!
程嬰、
屠岸賈 (同白) 罷了，一旁坐下。兒啊，入席同飲。
(趙武苦笑，坐大邊跨椅，暗中拔劍欲殺屠岸賈，程嬰擺手暗止。)
程嬰 (白) 請(qǐng)!
(牌子。屠岸賈、程嬰、趙武同飲酒。急急風(fēng)牌。魏絳上，進(jìn)門，站小邊。程嬰離座。)
魏絳 (白) 大司寇也來了!
屠岸賈 (白) 老夫早就來了!
(屠岸賈疑慮，出座欲去。)
屠岸賈 (白) 告辭!
魏絳 (白) 且慢，老夫還要與大司寇痛飲幾杯!
程嬰 (白) 是啊，還要與大司寇痛飲幾杯，請(qǐng)坐!
(屠岸賈、程嬰、魏絳、趙武同入座。屠岸賈坐大邊，趙武坐大邊跨椅，魏絳坐小邊，程嬰坐小邊跨椅。屠岸賈驚惶不定，頻頻目視趙武，趙武暗中以右手拍胸，并豎拇指向后指，示以盡管寬懷安坐，可保無慮。)
魏絳 (白) 來，來，來!敬大司寇一杯!
(牌子。眾人同飲酒。)
魏絳 (白) 我出鎮(zhèn)邊關(guān)一十五年，為何不見趙家父子在朝奉君?
屠岸賈 (白) 再休提起，只因趙盾欺君誤國，先王在世將他全家斬首。
魏絳 (白) 新主登基，可曾問過趙家的功勞么?
屠岸賈 (白) 雖有些功勞，也功不抵過!
魏絳 (白) 啊，大司寇，那趙家可有后代?
屠岸賈 (白) 那莊姬公主曾生下一子，也在首陽山死了!
魏絳 (白) 斬草除根，干凈得很哪!
程嬰 (白) 干凈的很!請(qǐng)!
屠岸賈 (白) 天已不早，老夫告辭了。
(屠岸賈離座，程嬰、魏絳、趙武站原位。)
程嬰 (白) 且慢!還有一位貴客要見大司寇。
屠岸賈 (白) 哪位貴客?
程嬰 (白) 來，來，來!你抬頭觀看!
(蝴蝶幕啟。莊姬端坐正場(chǎng)大座，魏忠、籍偃拱衛(wèi)，四宮女、四軍士分站兩側(cè)，屠岸賈大驚。)
莊姬 (白) 老賊，你的死期到了!
(屠岸賈急呼侍從救護(hù)。急急風(fēng)牌。四校尉自兩邊分上，魏忠、籍偃分頭迎出，架四校尉自兩邊分下。)
屠岸賈 (撲燈蛾牌) 今日仇人見了面，
魏絳 (撲燈蛾牌) 叫你這老賊尸不全!
(屠岸賈急呼趙武。)
屠岸賈 (撲燈蛾牌) 我兒快快將他斬，
(趙武出劍刺屠岸賈頭。)
屠岸賈 (撲燈蛾牌) 刺殺為父為哪般?
程嬰 (撲燈蛾牌) 我為救他把子換，
趙武 (撲燈蛾牌) 我就是你害不死的趙氏孤兒報(bào)仇冤!
(趙武刺死屠岸賈。亂錘。程嬰蹴屠岸賈，一看，兩看，三笑。尾聲。趙武拜莊姬，拜程嬰。)
(完)